蒙契弯腰行了一礼:“此乃我苍冉闻初公主,此番随队万里而来,只为了向圣上献上一支长漾舞。”
美人盈盈拜了一礼:“圣上万安。”
元璟帝望着下首那道窈窕的身影,抚掌而笑:“公主有心了!”
胡琴弦动,丝竹乐起,胡女柔软的腰肢摆动起来,足踝上的铃铛叮叮脆响,轻纱半遮半拢,她的额间缀着一颗明珠,此时随着身移形换,映出夺目的粼光,更衬得美人如画,眼波如水。
一曲舞毕,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大声喘气,元璟帝两掌相击,率先打破宁静,清脆的掌声响起,再引出几句嘉奖:“早闻闻初公主舞姿曼妙,天下一绝,今日所见,果然不同凡响!”
其余大臣方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跟着鼓起掌来,一时掌声雷动,许久方歇。
公主眉目一敛,又徐徐拜了一礼:“谢圣上赞许。”
蒙契抬高两掌,轻轻一击,便有侍从将适才的楠木箱抬上前来。
“为表结好之心,我苍冉特献牛羊千匹,裘皮万张,另有红榴柳珠玉两箱、柞蚕丝绸百匹、紫銮玉珠冠两顶、雪山擎芝一对,请圣上过目!”
说着,他依次打开木箱,直到剩下最大的长形木箱时,他停顿一瞬,随后高声道:“圣上皇恩浩荡,承蒙大胤庇护,助我族百年兴旺,我苍冉上下万民莫不心怀感念,举全国之力,挖山凿石采‘麒麟石’,再令百千良匠昼夜不息,炼石成铁,铸造盔甲一副,献给圣上。”
殿中依稀响起了一片唏嘘声。这‘麒麟石’质性至轻至坚,乃苍冉独有之宝,以之铸就的宝剑莫不削铁如泥、所向披靡,其余铁石无出其右者。再兼其深埋于荒漠峻岭,难以开采,更是数年才能采得一二。
苍冉也因此石引来他国虎视眈眈,这才不得不依附于大胤的庇护之下。
苍冉皇室几百年来,一直都将麒麟石深藏于世,众人只闻其名,从未得见,是以奉为传说,却不想苍冉如此大的手笔,竟采了麒麟石造成了铠甲!
可以想见,这铠甲该是多么的坚不可摧,刀枪不入啊!
元璟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蒙契眼前的木箱,蒙契微一抱拳后,两手揭开箱盖。
只是他这盖子才揭到一半,脸色就已然全白,不住地喃喃:“这……这……怎会?”
众人伸长了脖子往箱中看去,透过半开的箱盖,见那箱中细软上有一尸体直挺挺躺着,焦黑腐烂,随着箱盖打开,恶心呛鼻的气味四处飘散,直直钻入众人的鼻腔,逼得他们纷纷捂住口鼻,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不多时,就有大臣跳了出来:“皇上,苍冉假借进献之名,以此肮脏龌龊之物污您圣目,辱我朝威,定是狼子野心,图谋造反啊!”
元璟帝坐于上首,早就将箱中内景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更是一脸愠怒,急急招来侍卫:“来人,把人都给我拿下!”
侍卫上前来,欲将人架下,蒙契体态壮如一座小山峦,双腿犹如铁柱牢牢地钉在地面上,任人如何用力掰扯也不能撼动半分。
那蒙契双目紧紧盯着元璟帝,虎目半眯,阴测测道:“圣上不问真相,不加审查,就下令拿人,如此草率,只怕真正别有用心的不是我苍冉,而是大胤吧?”
大殿之内,立时惊起一片吸气声,元璟帝脸色晦暗不明,有些大臣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苍冉大胆如斯,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啊!”
“哈哈哈哈——”蒙契仰头长啸,“好一个昭然若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胤自诩礼雅之邦,却原来也不过如此。你们如今这副嘴脸,见了可真叫人倒胃!”
元璟帝阴沉着脸,下首的侍卫面面相觑,更是多了几人扑向蒙契。
只是这回蒙契似乎放弃了挣扎,双手平举,任人拷住了手腕,带了下去,走之前回头深深地看了元璟帝一眼,面露寒意。
那闻初公主从始至终不发一语,沉默地被架了下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后——
元璟帝忽然开口:“将那东西的手拿起来看看。”
众位大臣愣了一瞬,不知此举何意,又将目光聚焦回那黑色的楠木箱中。
只赵无翼冷沉着脸,低头深思。
又有侍卫上了前来,眼不眨地挥刀斩下,捧出两只焦黑得不辨原样的断腕,其中一只右腕五指具在,而另一只左腕上却空空如也,只余下光秃秃的掌面。
一时议论声四起,众人交头接耳,心下有了猜想,都有意无意地将眼光往赵无翼处打量。
元璟帝又下令:“来人,将前几日的凶案证物拿上来。”
五根焦黑的手指立时被呈了上来。
“赵太傅,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赵无翼鞠了一礼:“回皇上,这确是小儿的尸身,但小儿尸身早已为贼人所盗,为何会出现在此,臣毫不知情。臣斗胆,请皇上下令让大理寺立案彻查,臣愿意收押入监,静待案情水落石出。”
“就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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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瞬至,寒风乍起,抖落了一地柳絮,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久久不息。
有两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理寺门外,其中一人懒洋洋地斜倚在柳树旁,手指把玩着垂下来的柳条。
风鼓起另一人的月白衣衫,隐在面具下的瞳仁半明半暗。
“来者何人?”
红衣男子抛了抛手中的悬赏令——
一字一句,慢悠悠地道:“爷是好心来帮你们破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