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偌大的宅邸里,四周廊檐下皆点着红色灯笼,大堂处更是灯火通明。
看来有不明身份的女子深夜出现一事已经在赵府传开了,童小离深知前方等着自己的必定是龙潭虎穴。
于是她使劲挣扎了起来,但她这花拳绣腿哪里够用,到最后只能乱咬乱踢,头发都散了下来,气喘如牛,衣服也扯得不成样子。
两名侍卫最后干脆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她只好作罢,转而打算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大堂里,一名锦衣老人手捧茶盏坐在上座,他目光锐利,脸上皱纹堆叠,形状与垂暮老者别无二致;与之不符的是,他的鬓发却无一丝斑白,垂散在脑后,乌黑光亮,实难令人相信。
此人正是当今太傅——赵无翼。
侍卫押着童小离进来时,他正揭开茶盖,低头呷了一口清茶。
温烫的茶水入喉,茶香溢满胸腔,赵无翼方才抬起头来,打量了童小离一眼,见她低垂着脑袋,满头青丝乱得毫无章法,一身衣裳虽质地上乘,却邋遢不堪,下意识觉得这或许是哪家逃出来的姬妾。
他淡淡扫了某个侍卫一眼。
侍卫会意,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大声道:“禀报老爷,这女子深夜出现在大门处,且神色有异,甚为可疑。”
“可会武功?”
“会耍些拳脚功夫,但不成气候。”
“既然如此,看来不过是一介泼妇而已。先送到紫竹院去,交给刘嬷嬷。”
“是。”
说完,他将茶盏放下,不欲多留,拂衣而去。经过童小离时,她只管低着脑袋,仔细不让脸露出来。一阵清风由外而来,她鼻梢轻动,嗅到风中夹带的一丝微弱香气,不禁皱了皱眉:好难闻的脂粉味!
还不等她细想,童小离就被带了下去。
两名侍卫押着她往东面去了,随着走出的距离愈远,途中经过的景致也愈加的丰富别致起来,人迹却渐渐的少了。
直到最后,整条小道上只剩下他们三人的脚步声,两侧的灯笼泛着萤萤微光,不远处的树木在小道上投映出诡异的影子。
月上中天,一阵冷风刮过,树木沙沙作响,树影似群魔乱舞,竟有些瘆人。
一名侍卫心头一紧,手下按着佩剑:“呸!摊上这么个破差事。”
“少说两句,我看今晚有些晦气。”
“可不就是晦气?谁不知道这紫竹院轻易去不得!”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吗?昨日公子可是被人从街上背回来的,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那些家丁也都不见了,知道情况的奴才都不敢声张。我也是无意中才听到了这么一点儿消息。”
“公子若是出了事,老爷今日怎的还能面色如常?莫不是你听错了消息?”
“老爷的心思,我可不敢猜测。可这紫竹院有点儿邪门谁不知道?那院里的奴才都不知换过几批了!”
“小点声!那毕竟是咱家公子的宅院,万一被人听了去,有你好果子吃!”
童小离隐隐听出了一些门道,两名侍卫有了顾忌,止住了话头。
前方一座院子的院门隐隐从夜色中显露了出来,童小离将埋了许久的脑袋微微抬起,往那灯火辉煌的宅院瞄了一眼。
那座宅子,从里到外透着一丝诡异。院墙往两旁远远地延伸了出去,看得出面积极广,却少有人声传出,寂静得很。
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安,正暗暗思考着脱身之策,耳边又响起了那两名侍卫的对话声。
“这可就要到了,第一次在晚上来这紫竹院,倒是有点吓人。”
“你也觉得?赶紧把人送进去,赶紧离开。”这侍卫说完,偏头看了童小离一眼,“这姑娘长得倒是花容月貌,刚才老爷没有看见,不然要是被老爷瞧上了,兴许就不用送这来了。”
童小离心想,饶了我吧,比起那个“老妖怪”,我倒宁愿被送来这里。
“那可不一定,老爷可是个不近女色之人,老夫人去世后,他只对公子和朝事上心。”
“说的也是,他确是日日来这紫竹院。”
“就是可惜了长得这么美的女子了。”
“甭惦念了,就你这穷酸样还想吃天鹅肉?这就到了,去喊门吧。”
于是另一个侍卫几步上前,抓住门环,用力扣了几下。
门应声而开,出来一名嬷嬷,五十左右年纪,膀大腰圆,体量较高,很是凶恶的样子。
她一双悍目扫过,立刻就明白了这两名侍卫的来意。
“送这女子过来?”
两个侍卫连忙点头哈腰:“正是正是,嬷嬷真有眼力。”
这老妇听了,随意地摆摆手让两人离开,上前扣住童小离的双手拉进门内,便将门关上了。
童小离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紫竹院的情形。
这院子装饰繁丽,绿瓦青墙,灯笼点点,池鱼嬉戏,花木林立。各处屋房皆亮着烛火,但少有人声。偶有游鱼跃出水面的“扑通”声传来,却更显得幽静、冷谧。
她深觉这里不对劲,那十四房姬妾哪里去了?有女人的地方,不该这么安静!
“抬起头来我瞧瞧!”
那老妇的声音响了起来,语含冷厉,一双粗糙的老手扣住童小离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看了个仔细。
“唷,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可既然入了这紫竹院,纵是天仙也插翅难逃!劝你别生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嘿嘿……”
这嬷嬷笑得一脸恶毒,童小离从中读出了威胁和警告,于是深吸一口气,按捺住骂娘的冲动,作低眉顺眼状,张口答话:“谢嬷嬷指点,自然不敢。”
“倒是个聪明人,不敢最好,随我来吧。”
嬷嬷将童小离带至一间厢房里后,就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诡异一笑:“这里不会亏待女人,劝你安安份份,尽管吃睡就好。”
说完,掩上门,“咔嗒”一声在门外落了锁。
童小离这时反而不急了,事已至此,不如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于是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然后径自往内屋走去,飞扑上床后,闭着眼预备入梦。
可这时,门口却传来一丝动静,她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藏身于屏风后,静待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