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榕家的小杂货铺,她和父亲轮流打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最近来铺子购置物资的人越来越多,闲聊中,黄榕听他们说:“地底的人已经勾结琅岐的坏人准备将营口献出去,而作为投降的条件就是,琅岐必须将所有地面上的臭虫打扫干净。”
黄榕不明白,问道:“什么是臭虫?地面没有臭虫啊?”
购物的汉子喟叹道:“臭虫是底下的人对地面上的人的称谓,指的是我们这些人,而不是真的臭虫。”
黄榕闻言,呆在原地,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勤劳辛苦的自己怎么忽然就变成臭虫了呢?
不多时送货的大哥哥从村东过来了,清点好了物资,报了价钱,黄榕问道:“不对啊,周大哥,怎么这些物资的进价多了三分之一还多?”
周大哥无奈道:“没办法啊,都说这边地底和地面要打仗,所有物资都涨价了,而且咱们营口很多柴米油盐等必需品都被数名不知名的大主顾买去了,这只是小涨,过两天还要涨哩。”
黄蓉歪着脖颈问道:“买那么多柴米油盐做什么啊?”
周哥真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耐心解释道:“囤积柴米油盐的用处可大了,万一打起仗来,物资紧缺,你手里有货,而人们为了正常生活,必须要买这些东西,你是不是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呢?这种东西是不是多多益善呀?”他说完就像五年前那样伸手搓了搓她脑袋。
黄榕眼珠滴溜溜一转,忙道:“那我要多批一些柴米油盐!”
“好的!”他周哥迅速从车上搬出来两大框,送到店门口,然后重新绑好车子,准备离开,特殊时期只有争分夺秒,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然而一个社会一旦开始走向混乱,所有的事情就不能按照常理去踹度,因为混乱的时代压根就不讲常理。
巷口中出现了五个壮汉,他们摇头摆尾拦在周哥将要驶离的车前,挡着货车,时不时拿眼瞟着黄榕,黄榕心中一惊,向后退去。
大汉中的一个用命令的口吻道:“站住!”
黄榕浑身一僵,定在那里,心中蓦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周哥颤声问道:“几位爷究竟有什么事?”
“啪”有人一巴掌将他扇到一边,说道:“我讨厌你的眼睛!”
周哥听见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捂着脸不知所措。
一个胖墩墩的男人穿着开胸衫,肥胖的大肚子裸楼在外,他一步一步走向前,狞笑道:“小妹妹,长得还不错吆,跟了我吧,往后这条街我罩着你!”
尽管心中害怕,可是黄榕才不想跟了这个大腹便便的丑男人呢,眼睛一闭,喊道:“我才不要跟你,也不要你来罩着,麻烦你们赶紧走吧!要不然...要不然我父亲就要过来了!”
开胸衫胖子嘿嘿傻笑两声,继而道:“这条街上我连衙役都不怕,会怕你父亲不成?我要是你此刻一定要祈祷父亲不要来,少挨一顿皮肉之苦!”
黄榕用眼角余光偷瞥了一眼周哥,见他目光呆滞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几位大哥一起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么?”黄榕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嘿嘿,笑话?向来只有我笑话别人,哪有谁敢笑话我?跟我来吧!”大肚子饿虎扑食扑向黄榕,扛起来就走。
“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黄榕被他扛在肩上,手不停捶打他的肩膀,双腿在空中乱蹬,可是一个十八九的小姑娘怎么哪能挣脱掉一个粗壮的大汉的束缚呢?
其余四人牵起周哥的马,拉着他的车就要离开,这分明就是抢劫啊,但是周哥一点办法都没有,静静站在那里,甚至有点不太敢看他们的面容,怕被杀人灭口。
“我去你马勒戈壁!”巷口中传来惊声尖叫。
黄榕抬头寻声望去,见郭豹动作非常浮夸,从巷口冲出来,野狗扑食一般,扑向扛着黄榕的大胖子。
哪怕郭豹不胖,那么快速的冲锋,惯性也是极大,胖子扛不住冲击,向前栽倒。
黄榕立刻从他肩头“吧唧”摔落在地,跌的七荤八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向郭豹的眼神埋怨中带着一丝感激。
郭豹顾不得黄榕,腾身和赶过来助阵的大汉扭打在一起。
他右手出拳快如闪电,准确无误击打在对手的小腹之上,胖子皮糙肉厚,完全感觉不到痛楚,肥大的双手前伸扣在郭豹肩膀上,试图将其揉碎。
郭豹可是练过的,一身硬气功夫也是不弱,胖子感觉揉了铁板一块,胖子是个极会变通的人,既然揉不动,便改揉为摔,他举起郭豹就甩了出去。
郭豹借力在空中华丽的翻了一圈,前脚掌着地,脚跟着地,微微屈膝,竟是摆了一个很酷的pose。
此时倒地的胖子,和郭豹过了一招的胖子,以及正在拉车的三个壮汉,已经聚集在一起,五人摩拳擦掌准备以多欺少,一拥而上。
“等等!”郭豹右手掌前伸,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小子,现在才知道认怂,玩呢?”被他从后面狠狠撞击,倒在地上磕秃噜皮的胖子狞笑道。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郭豹语气轻佻,还不忘偷瞄眼黄榕。
“你是谁对我重要么,让你去见谁对我才重要!”
“哦?几位打算送郭某人去见谁呢?”
“阎罗王!”胖子说。
“呵呵呵...”其余人发出一阵哄笑。
“你们几个小喽啰真是好的狗胆,不认识我郭豹也就算了,竟还有胆量送郭某人去见阎王!那就来吧!”郭豹拱腿平举双手,随意摆了个花架子。
五个无赖的笑容僵在脸上,为首开胸衫青年大惊,问道:“你是哪个郭豹?”
“营口敢叫郭豹的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吧?”郭豹收了神通,扣出指甲缝里的尘土吹了吹,用干净的手指甲去掏耳朵。
“此话当真?”首恶又问。
郭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道:“我郭豹纵横营口三十来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为之心动的女孩子,这个女孩...”他指着黄榕,“我日夜呵护,怕风吹着,日晒着,捧手里怕丢了,含嘴里怕化了,而你们几头蠢猪,居然把注意打到老子最心爱的女人头上来了,一个个是活腻了是吗!”
最后一个“吗”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五人一蹀躞。
五人目目相觑,片刻之后,他们认怂了,连连稽首道:“豹哥,豹哥,是我们五个小杂碎,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和...和大嫂,您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们吧?”
郭豹想必已猜到对方会认怂,也不意外,听到“大嫂”,心下甚慰,淡淡回道:“既然你们知道我的名声,敢问我是个大人有大量的人么?何况你们还触碰了我的逆鳞!”逆鳞二字加重了语音,好似故意要别人听见似的。
露着大肚子的胖子哭丧脸道:“你待咋地?”
“以后别让我在营口见到你们!”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以后见了我躲着点走,或者滚出营口,无论哪种理解处罚都不算太重,五人点头哈腰慌不择路消失在巷中。
郭豹快步上前,绅士伸出双手,递给黄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牵起他的手站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郭豹讪讪道,三十的人了,却像一个第一次谈情说爱的五好青年。
黄榕乜斜着他,也不说话,也没有抽回被他抓着的手,过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那五个坏人那么坏都怕你,你说你这个人本质上究竟多坏吧!”
郭豹吐了吐舌头,另一只手摸着受伤的手臂不好意思接话。
黄榕瞄了一眼,挣脱他的手,快步走进店内。
一丝失落感涌上郭豹心头,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回头见送货小哥简单收拾了货车,正慢步离开。
黄榕不一会儿从铺中走出,手里拿个褐色小竹篮,她抬手掰开他捂在右肩头的手,肩头被刚才大汉揉搓的一片绯红。
黄榕从竹篮取出碘酒,在郭豹惊呆的目光中边给他擦拭边跟个中年妇女一样唠叨:“你以后做事不要这么冲动,名声既然这么臭,那以后能用远扬的恶名吓唬人就不要乱动手,整天就知道装逼耍酷,真的动起手来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黄榕唠叨了半天,他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之中,他痴痴的看着她,那双灵巧的手,那对半嗔半心疼的眼眸,那一头浓密的长发...
许久,他霍然站起,朝来路飞奔。
“哎,你干什么去?”黄榕以为他发了羊癫疯,忙喊他。
他头也不回,喊道:“我回去休了那四房老婆去!”
“站住!”黄榕的话直截了当,不容他不听,于是他站住了。
“回来!”黄榕又道。
他又转身回去。
黄榕语重心长道:“你的四房夫人跟了你多年,娇生惯养的生活已经过惯了,你现在休了人家,让她们如何安身立命?出去卖么?你还是为营口做点好事留着吧哈!”她伸手在他泛着红晕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可是...”郭豹欲言又止。
黄榕笑着问:“可是什么?”
郭豹满头大汗,结结巴巴道:“可是,我想娶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