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白在家里用过了午饭,又陪着王氏闲聊了一会儿,将自己在王府里的事情拣好听的都一一说给王氏听了,既逗乐了王氏也让她宽了心。
晌午过后,李鹿白就起身要走了,王氏又颇为不舍,想要再整理些东西让她带上,被她笑着劝住了:“姑母,这大热天的你要让我背着个包袱走太阳底下,我可吃不消!再说,我回来一趟就要背个包裹走,人家还要以为王府里怎么亏着我了呢,样样都还得从家里掏。”这才让王氏罢了手,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到了胡同口,嘱咐着每逢休沐都要回家来坐坐,吃顿饭。
李鹿白连连答应。
挥别了王氏,李鹿白独自走在路上,天气炎热,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她重新戴起纱帽,遮住了脸上黯然的表情。这样的离别她曾经在接待来校报到的大一新生时看到过,那些懵懵懂懂的孩子一个个都依偎在自己父母的身边撒着娇,依依不舍地诉说着自己的不舍和还未分别就已经开始的想念,然后就会有温暖的双手或给予拥抱或抚摸头发或拍拍肩膀,传递来自家人的安慰和关怀。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感觉呢?难过或者羡慕,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反正她依旧可以笑得很开心,欣然接受那些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的请托,对那些喊她学姐的孩子报以微笑。她有时候也会想,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所以才没有那么多悲伤的情绪,所以她庆幸自己的不曾拥有。然而在今天,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被那种温暖的感情包围了,会有人盼着她回来,不舍她的离开,惦记她过得怎么样,无论她什么时候踏进那扇门,都会有可口的饭菜端到面前,也是在今天,她发现自己是渴望的,对那样的温情。
但是其实想来,她与王氏的缘分也不过才短短数月,忽然而来,谁又知道会不会忽然而去呢?李鹿白想到了今天捡到的那把钥匙,这段莫名其妙的旅程是否跟它们有关,她这一刻在这里,下一刻会不会又不知去向何方,人生的起起伏伏让她看不清前路到底在哪里,只能任由自己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李鹿白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纷乱的思绪,迷迷糊糊地走在街上,毒辣的太阳晒得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连脚步都变得有些虚浮了。
“小鹿!”有稚嫩的嗓音在“嗡嗡”直响的耳边响起,李鹿白下意识地抬起头,一辆马车将将停在她的面前,马车驶来带起的一阵风吹起了她面前的帽纱,露出一张有些失魂落魄的脸。
“小鹿!”赵昕的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李鹿白呆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下一瞬就笑了起来:“世子殿下。”礼仪周全地行礼。
“小鹿,你也是要回府吗?我们一起吧。”赵昕招呼着李鹿白上车。
李鹿白会心一笑,摇摇头婉言拒绝:“世子的好意草民心领了,世子殿下先回去吧,外头太阳大,别晒着了,草民随后就能到。”
“为什么?我想跟小鹿你一起回去,这样你就可以早些陪我玩了。”赵昕不依。
李鹿白还要婉拒,马车里却响起了另外一人的声音。
“上来。”伴着话音,车窗的帘子被整块掀起,露出了车里面赵则骞冷漠的侧脸。
“王爷。”李鹿白赶紧行礼,她没想到赵则骞会和赵昕一起回来,平日里不到天黑王爷是不会回府的,所以她在王府的这段时日的确如齐管事所言一次都未碰见过赵则骞。
“上来。”赵则骞又重复了一边,毫无语调起伏,就像是事先录好的电子音。
“对啊!对啊!小鹿你快上来!”赵昕在一旁欢快地叫道。
李鹿白迟疑了一下,最后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赵昕看着李鹿白上了车,立马挪了过来粘着她,好奇地盯着李鹿白的脑袋:“小鹿,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啊?哦!”李鹿白这才惊觉自己头上仍旧带着纱帽,赶紧有些手忙脚乱地摘了下来,草草理了一下放在膝头,然后才回答赵昕道,“这是纱帽,草民用来遮太阳的。”
“原来是这样。”赵昕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失望地道,“我除夕的时候在皇宫里见那些宫女跳舞的时候会戴着这个,还以为小鹿你是要跳舞给我看呢。”
“……”李鹿白很尴尬,尤其是现在车里还坐了另外一个人,她干笑着回道,“草民不会跳舞。”
“嗯,我知道,跳舞的都是女的,你是男的,当然不会跳。”赵昕理所当然地道。
李鹿白心里吐血,赵昕有时候就会这样,看起来懵懵懂懂一派天真无知的样子,但是不知不觉就会给人挖了个坑,看别人一无所觉地掉了下去后,又一脸无辜地撒上一把土。
“那小鹿你有给我买好玩的东西吗?”赵昕完全感觉不到李鹿白的尴尬和抑郁,仍然期盼地看着她。
“哦。”李鹿白赶紧从怀里摸出了那几样小玩意递到赵昕面前,“这是送给世子的。”
“哇!“赵昕欢呼一声,接过那些他在王府里从未见到过的东西,拿在手里好奇地摆弄着,笑得十分开心,“小鹿你真好!”
“世子言重了。”李鹿白赶紧摇手,偷眼觑了一眼坐在另一头的赵则骞,发现对方只是埋头在书里,并没有过多关注这边的事情,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鹿!”赵昕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得特别兴奋,又十分神秘,整个人都快扒到李鹿白身上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先猜猜是什么。”
通常这句话后面都会带着一个“晴天霹雳”,李鹿白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她又不能扫赵昕的兴,只能装出很好奇的样子苦思冥想,一面还要稳住赵昕不安分的身体,怕马车一个颠簸把他摔下凳子去,看起来有些吃力。
“昕儿,自己坐好。”从李鹿白上车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则骞却突然说话了。
赵昕立马乖乖坐正了身体,李鹿白则得以解放了双手,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则骞,对方还是在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不过赵昕依然不忘那个“好消息”,而且这个消息应该真的让他非常兴奋,因此都等不及让李鹿白再去猜,他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皇帝哥哥要带我们去行宫避暑,我们都可以去,小鹿你也一起去!”说完高兴地看着李鹿白,一脸邀功的表情。
李鹿白则愣住了,行宫?避暑?她也去?这是什么情况?
“是我求父王的,求他带我们一起去,父王他已经答应了!”赵昕自告奋勇解答了李鹿白的疑问。
李鹿白这次是直接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了赵则骞,而对方也正好抬眼看了过来。
赵昕还在兴奋地说着:“小鹿你放心,我已经跟父王拉钩盖章过了,父王他就不能反悔了!”
李鹿白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迅速撇开眼,窘迫地低下了头,恨不得立马跳下马车去!她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趁着没人的时候去逗赵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