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白在摄政王府的世子侍读工作也有模有样地做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孩童基本是四岁开蒙,读的也是《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一类的书籍,等再稍长两岁就会开始接触四书五经六艺。
赵昕今年七岁,本应开始读四书五经,但是他之前一直被遗忘在梧桐院里,当然不会有人关心他启蒙读书的事情,所以直到今年他才开始正式拜师入学,正在从最基础的学起,不过礼乐骑射之道倒是不妨事,可以一并学起。
李鹿白的任务就是陪着赵昕一起,上午读书写字,下午则会安排一些琴艺、骑马、射箭的课程,晚上还会有一些抄写的作业,也要陪着一起做,总体安排都比较松快,还可以上十休一。
虽然李鹿白在之前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而且从小学习成绩都十分优秀,但是她还真的没系统学过这些经文典籍,顶多能背个《弟子规》什么的。不过索性教书的老头颇为清高,一心就盯着赵昕的课业,并未放心思在李鹿白身上,倒叫她侥幸蒙混了过去,不然她这书生的身份被戳穿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今天是李鹿白进王府后的第一个休息日,她起了个大早,准备回家去看看姑母。
“小鹿,你今天真的要回去吗?不能留在这陪我玩吗?平日里都要读书,我都没和小鹿一起玩过。”赵昕今天一反常态,反而比平日里要读书时起得还早,早膳都没用就跑到小楼来了。
“世子忘了吗?你今天要和王爷一起进宫的。”李鹿白把扒着她腿的赵昕抱到了凳子上。
“那小鹿你和我一起进宫吧,我们跟皇帝哥哥一起玩。”赵昕天真地说道。
李鹿白颇为无奈。世子以前的事情她也有所闻,想来是从未有人给他灌输过尊卑礼教的思想,所以他的世界里人际关系是十分简单的,就分成了他亲近的和排斥的两类,而他也单纯的认为所有他亲近的人都是可以在一起玩的,并不会区分身份的差别。所以这个孩子让李鹿白格外疼惜,特别是在这王府里,除了他父王,赵昕就亲近柳妈,现在才又多了一个她。
李鹿白蹲下身认真地跟赵昕解释:“我是不可以和世子一起进宫去的,这不合规矩。这样吧,你先和你父王进宫去玩,等下午你回府之后再跟我一起玩,到时候我还会从家里给你带好玩的东西过来,好不好?”
“只能这样吗?”赵昕似乎还是很遗憾不能让小鹿和皇帝哥哥一起陪他玩,不过他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那好吧,那你一定要带好玩的东西给我!”
“好的!一言为定!”李鹿白举起右手,勾了勾小拇指。
“这是什么意思?”赵昕好奇,也学着李鹿白的动作。
“我们拉钩,盖章,这样我就不可以反悔了。”李鹿白勾住赵昕的小拇指,大拇指相对,重重盖了个章。
“呵呵哈,好好玩!”赵昕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李鹿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领着他回前头主楼去,顺便去跟柳妈说一声回家的事情。在这个出岫阁,柳妈才是能说话的那个,连姜总管都要礼让她几分的。
李鹿白从王府里出来,夏日的太阳已经当头了,她沿着屋檐的阴影一路走出了长观街。这是她第一次细看这条“权贵街”,街道自然修得格外宽敞平整些,大可供五辆两驱马车并驾齐驱,街面上也没有小贩商铺,一路走过来两边都是高宅大院,只有一两个货郎担挑着扁担走在路上,跟各府里的丫鬟仆人做些交易。
李鹿白从一个货郎担的手里买了几个小玩意揣进怀里,打算下午回来的时候带给赵昕。
这次回家李鹿白没坐马车,自己依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着回去,路上太阳太毒,她便从街边摊贩手里买了顶纱帽遮阳。她脚程快,在午饭前就走过了大半个盛京,回到了熟悉的菜市街。因为已经快到饭点,街面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摊贩正在收摊。
李鹿白先去了王氏菜行,里面的伙计见她戴了个纱帽,一时都没认出来,直到李鹿白嬉笑着摘了纱帽,才惊喜地叫出声来。
“小先生!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快进来!”是那个小葛。
“今儿休沐,我回来看看姑母。”李鹿白微笑,脸上被烈日晒得红彤彤的,还有些微汗,“葛大哥今天送完菜啦?”
“对啊,现在天热,我跟老朱就早点出门去送,争取在巳时前回来,也免得受那烈日曝晒。”小葛将李鹿白领进后堂坐了下来,倒了杯凉茶给他,“小先生一路过来,热吧。”
“对啊,这两天天气是越发热了,你们也是辛苦了。”李鹿白客气道,“姑母今天没在店里吗?”
“老板娘才走没多久,天一热,这个点就没什么生意了,老板娘就先回去了,待晌午过后再回来。”
“嗯。”李鹿白放下茶杯,“那行,你们先忙着吧,我回家去看看姑母。你们也好准备吃饭了,天气热,注意着防暑,多喝些绿豆、冬瓜汤,这凉茶也要时时备着,可加些菊花和薄荷叶在里面煮,清凉解暑。”
“诶,记住了,多谢小先生体恤。”小葛送了李鹿白到门口,李鹿白示意他留步,自己复戴上纱帽,重又走回了炎炎烈日里。
“姑母!”李鹿白刚踏进四合院的大门,就见着王氏在回廊下拖动着一个箱子,看起来颇为费力,赶紧摘了纱帽跑了过去帮忙。
“阿白!阿白你怎么回来了,哎哟,姑母都没有准备你的午饭!”王氏高兴得不得了,捧着李鹿白红彤彤的脸蛋上下左右不停地打量,“好像瘦了一点。”
“姑母~”李鹿白哭笑不得,她不过才走了十天,怎么可能就瘦了,再说她在王府也没少吃少喝了,怎么就会瘦。
王氏却不顾这些,干脆放了箱子在地上,拉着李鹿白的手进了屋:“阿白你快坐着歇会儿,姑母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诶,我也想着姑母的手艺呢。”李鹿白笑看着王氏转身去厨房,眼角瞥到外面回廊上的箱子,赶紧喊了一嗓子,“姑母,那箱子里是什么啊?”
“是一些陈年的衣服,我拿出来晒晒,看看还能不能派上些用场。”王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鹿白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解了解暑气,然后就去帮着王氏把那箱旧衣服拖到院子里,一一摊开挂在了晾绳上。
等晾完衣服,她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了,便挽起了袖子到一旁的井边去打了桶井水,冰冰凉凉的井水抹在脸上、胳膊上,格外舒爽,要不是怕待会儿姑母又要唠叨,她都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埋进水桶里,爽爽快快地冰一下。
李鹿白在井边凉快了一会儿,估摸着姑母快要过来了,草草地将手臂上的水珠抹干净,捋下袖子,整理平整,然后又用袖管去擦脸上的水珠。
她偏过脸擦着后脖颈处,眼睛就看向了院子里被晒得蔫了吧唧的几丛野生花木,原本郁郁葱葱的叶子一片片都蜷曲了起来,露出了下面被晒得有些龟裂的土地。她一边想着待会儿要提醒姑母每日傍晚的时候浇些水,一边站起身打算回屋去,却在收回目光的一瞬瞥到了花丛底下的某样东西,非常眼熟。
李鹿白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慢慢蹲下身,抖着手拨开了那些花叶,看清楚了那下面的东西,确实是自己熟悉的东西——崔哲浩送给她的离别礼物里那只装着钥匙的黛青色布袋。
她捡起那只布袋,拍掉上面的泥土,拉开袋口的收缩绳,倒出了那把古朴陈旧的钥匙。
为什么这把钥匙也会在这里?这是李鹿白唯一的疑问。
她记得当时这把钥匙和那只盒子都已经被收在了背包里,背包被扯下了车后就被丢在了一边,现在不见背包,反倒是背包里的东西单独遗落在了这里。既然钥匙在这里,盒子又在哪呢?也会在这里吗?
李鹿白又在四周仔细地翻找了一遍,可惜并没有找到那个盒子。
“阿白!你在那干嘛呢!这大热的天,也不怕晒着,赶紧过来吃饭吧!”王氏在回廊底下叫着她。
李鹿白心中一抖,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钥匙收进布袋里,又小心翼翼地将布袋收好,边笑着应道;“诶!就来了!姑母,这些花得浇浇水了,下面的土都晒裂了。”
“都是些天生地养的野花,哪里有那么娇贵啊!”王氏笑着过来拉她,“倒是你这个大活人,晒多了可得化了。你瞧,手都弄脏了,还不去洗洗,过来吃饭了。”
“我又哪里有这么娇贵了,让婶娘们听去又要笑话我了。”李鹿白不好意思地跟在王氏后面,不时还回头去看那一片花丛,心里期盼着能够再有些收获。只可惜,并没再发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