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勺子和王大斗二人站在门口望着司马亭的背影,摇头晃脑地走进了院里,王大斗边走边说,“于哥呀,司马亭可不是省油的灯,明天他若是真的来可怎么办呢?”
二人来到屋里坐下,于大勺子说道,明天咱们必须要办好,他明天来到一看挺像样,一高兴走了,走了之后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亭骑上青鬃马去了于庄,远远地就瞧见于庄打起了大棚,一口大锅冒着白气,玉米粥的香味四散着。
于大勺子见司马亭真的来了,从大棚里慌忙走了出来,“吆,司马镇长,你还真的不放心,你看,这不,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办好了吗。”
“不错,这样子才显得你于大勺子宅心仁厚,是个好兄弟,没得说。”司马亭笑呵呵地对于大勺子说,“难关、难关,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才能度过呀,你说对不对呀。”
“那是、那是,咱们豁上老本也不能看着乡亲们饿死呀,司马镇长你就放心吧,有我于大勺子一口饭,就有乡亲们半口米,你就请好吧。”于大勺子甜言蜜语地说着。
“那感情好了,得了,你忙着,我去王村看看去。”司马亭说着,骑马走了。
司马亭转悠了半天,跑了一身尘土,中午时分回到了大栏镇。
第五天的中午,司马亭正坐在私塾里喝茶,狗三跑了进来,“老爷,玛洛亚牧师回来了,牧师回来了。”
司马亭一把抓住狗三,眼睛盯着狗三问,“玛洛亚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狗三见司马亭认真的样子,脖子往上一挺说,“真的回来了。”
司马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哦,他来的正是时候,我还以为他跑了呢。”
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接着说,“他若再不来,老子就要喝西北风了,走,去看看。”说着,司马亭放下茶碗,和狗三一同出了私塾,朝大街上走去。
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来到大街上,只见玛洛亚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满头的黄发一起一伏,风尘仆仆地。
司马亭见玛洛亚空着两手一人回来,看不到半粒粮食,啐了一口,骂了声,“又来了一个饿死鬼。”扭头便往回走。
玛洛亚老远看见,大声地喊着,“镇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司马亭理也不理,径直穿过人群,向私塾走去。玛洛亚一见不对劲,小跑着往前赶。快进门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私塾门上的白纸,心里问道,“谁死了?”便走了进去。
“渴死我了,给我弄点水。”玛洛亚冲着司马亭说。
司马亭用眼一斜桌子上的茶壶茶碗,玛洛亚自己倒了一碗,吹了吹,“咕咚咕咚”地一气喝干,接着问道,门上贴着白纸,谁死了?”
司马亭没好气地说,“我死了。”玛洛亚看了看司马亭,说道,”你这不活的好好的吗?怎么你死了?”
司马亭哭笑不得地说,“唉,我说玛洛亚,你一去半年六个月,怎么?就这样空着两手回来了,多添了一张嘴,你知道不知道,我司马亭若不开这个粥厂,到现在得有多少人饿死,但是,再开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我也得饿死了。”
这时,玛洛亚正在屋里打着旋,像寻找着什么,“欸,司马老先生呢?”
司马亭一听这话更来气,“饿死了,还司马老先生呢。”
“什么?”玛洛亚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两行热泪齐刷刷地流了出来,想起老先生七八年的言传身教,回想起老先生的音容笑貌、高尚的情操,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你老人家说走就走了,临行的时候我不是说叫你等我的好消息了吗?我已经把粮弄来了,你老人家却走了,也不让我见你一面啊。”
司马亭听到这话,从炕沿上“噌”地一下跳了下来,一把从地上抓起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的玛洛亚,“你说什么?你把粮食弄来了?”
玛洛亚流着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司马亭接着问道,“多少斤?玛洛亚哽咽着说,”一百…万斤。”
司马亭一听一百寻思一百斤,嘴里“唉吆”了一声,听到后面的“万”字,又惊讶地“啊”了一声,一把抱住玛洛亚,一字一句地说,“你弄来一百…..万斤粮食?”
玛洛亚又点了点头,司马亭高兴地大喊道,“哎呀,玛洛亚,你可真是活祖宗。”
司马亭说着,朝玛洛亚的胸脯“咚”地擂了一拳,哈哈大笑起来,“呵呵,我们有救了,咱们大栏镇有救了。”
玛洛亚带着哭腔说,“不光咱大栏镇,是四镇三十六村都有救了。”
司马亭说,“对,都有救了。玛洛亚,你快说说,粮食什么时候能到啊?”
玛洛亚擦了擦眼泪,说道,“腊月二十八。”
司马亭说,”哦,今天是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还有三天就到了,太好了。”
司马亭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玛洛亚看了看司马亭,“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司马亭不好意思地说,“玛洛亚,我正在犯愁,看到你一人回来,又看不到粮食,我寻思这下没有指望了,就灰心丧气了,刚才我态度不好,都是我的错。”
玛洛亚接着问,“老先生怎么死的?”
司马亭叹了一口气,“唉,说来惭愧,我给他老人家送来一袋子白面,他却把面送给了学生,再加上染了风寒,年纪又大,怎能扛得住?也怪我,如果把他老人家接到福生堂,或者派人伺候着,也不会有事。可,唉,….”司马亭唉声叹气起来。
玛洛亚拍了拍司马亭的肩膀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二人在屋里喝着茶,商量着运粮的事。
临近傍晚,司马亭和玛洛亚骑着马来到司马老先生的坟前,坟上的纸幡依然随风飘动着,墓碑上刻着“司马徽先生之墓,某年某月某日”,司马亭点燃了纸钱,纸灰随风乱舞着。
烧完,司马亭磕了三个头,玛洛亚站在旁边,口中念念有词,“圣父、圣母、圣子、圣灵,保佑司马老先生的在天之灵与主同在,阿门。”
司马亭说,“跪下,磕头,磕三个响头。”
玛洛亚反驳道,“我们西方人不磕头,不下跪。”
司马亭说,“那你也不能说老先生与主同在,你应该说‘菩萨啊,保佑老先生升入天堂,升入极乐世界吧。’”
司马亭看了看玛洛亚又说,“玛洛亚呀,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玛洛亚不高兴了,反驳道,“我怎么不懂礼数了?我这不在为老先生祈祷吗,祈祷老先生的灵魂升入天堂吗。”
司马亭问道,“那你们的天堂在哪里?”玛洛亚用手指了指西方偏南的天空。
司马亭看了看说,“我们的极乐世界也在那里,死了人我们都说‘上西南大路啊’,看来是一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骑在马上的玛洛亚不时地回头看着老先生的坟,胸前的十字架和老先生给的念珠碰得“叮当”作响。对这次祷告玛洛亚非常的满意,玛洛亚战胜了司马亭,似乎就是基督教战胜了东方的儒教和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