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一大早,司马亭和玛洛亚吃过早饭,在福生堂的前堂一坐,端起一杯刚沏好得茶水,慢悠悠地喝着。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也就是赈灾粮到来的日子。司马亭想到这里,把茶杯往八仙桌上一放,站起身来,在前堂里打着转。
“狗三、猫四。”司马亭抬起头来,朝外面喊道。狗三、猫四从外面赶紧跑了进来,“老爷,你有何吩咐?”“你们俩个骑上快马,跑遍四镇三十六村,告诉各村的村长,就说到明天到大栏镇来运赈灾粮,玛洛亚牧师弄来的,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不对呀,镇长,来晚了也会有的。”玛洛亚纠正着司马亭的话。司马亭看了看玛洛亚说,“唉,我说玛洛亚,我是在骗他们,你怎么就当真了,我是想让他们到明天早点来,好帮着咱们运粮啊,要不然,一百万斤得运多少趟啊。
“这时,玛洛亚才恍然大悟,笑了笑说,“司马镇长,愧你想得出来,到明天,这三十六村的人还不一个比一个早吗。”“要的就是他们的早,早了总比晚了好。”司马亭呵呵大笑着说。一天很快过去了,腊月二十八清晨,大栏镇齐聚了四镇三十六村的人马,一时间,福生堂门前大车小辆、人喊马嘶驴叫唤,好不热闹。司马亭一声令下,四镇三十六村的大车小辆吱吱扭扭地都来到了大铁桥前。蛟龙河大铁桥前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驴叫、马嘶、牛吼声似乎要把蛟龙河的冰融化了,仿佛要把蛟龙河的水搅得翻腾起来。
司马亭高兴地说,“嘿,过年也没有今天热闹。”玛洛亚应声说,“可不是吗,司马镇长,这下你不用发愁了吧?”司马亭哈哈大笑着,“还发什么愁呀,大家都有吃的了,我也就放心了。”司马亭说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子包。
司马亭手托着一叠红绸子布高声说道,“狗三、猫四,你两把红绸子挂到大铁桥的横梁上去,注意,别摔着。”“你就放心吧,老爷。”狗三、猫四接过红绸子,二人把不展开,一头一个来到大铁桥的横梁下。只见二人嘴刁红绸,施展手脚,噌噌地往上爬着。狗三看起来明显不如猫四,被猫四落下一大截。猫四登上横梁,等了等狗三,狗三爬上来,二人各自把红绸子往横梁的两端拴着。
“唉,倒了,拴倒了。”侯掌柜手搭凉棚往横梁上瞧着,着急红眼地喊着。狗三、猫四重新摆正、拴好,顺着铁柱子溜了下来。这时,一条红色的长纱带横着挂在了大铁桥的横梁上,上面书写着“热烈欢迎国际红十字会赈灾”十二个大字。
红丝带在冬天的微风中发着“哗啦啦”的声响,迎合着人们喜庆的心情抖动着。“喂,侯掌柜,这么大的字,用多少墨啊?”有人大声地问道。这时,站在近旁的侯掌柜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说,“这那是我写的,我可写不来,是人家玛洛亚,马牧师写的,别看一个洋人,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岂止是仅写一手好字,人家玛洛亚的能耐谁能比得了?”有人应声说着。
“那是、那是,玛洛亚不仅是一名牧师,宣扬仁慈的教义,还是一名慈善家,看,人家玛洛亚弄来了救灾粮,马牧师简直就是咱们的大救星啊。”侯掌柜回应着,人们呵呵乐着看着玛洛亚。司马亭拍了拍玛洛亚的肩头对大伙说,“玛洛亚虽说是一个外国人,人家来到咱大栏镇十余年,和咱们亲密无间、打成一片,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大栏镇,我司马亭没他的本事大,要不是玛洛亚牧师求来赈灾的粮食,咱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所以呀,往后咱们不能忘了人家玛洛亚,他是咱大栏镇的大救星,救命恩人啊,你们说对不对?”大伙乱哄哄地嚷着,“司马镇长说的对呀,玛洛亚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咱们不会忘记他的。”
人们向玛洛亚投来钦佩的目光,看的玛洛亚脸红扑扑的,一个劲地摆着手,摇着头,口里说着,“我玛洛亚来到大栏镇十余年,深受众乡亲的帮助,虽然我是一名外国人,但我的心已经和你们在一起了,司马老先生经常教导我,要做好人、善人,莫做坏人、恶人,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司马老先生他老人家教导的,我非常想念老先生,怀念他的高尚品德,他老人家给我们做出了表率,老人家的教诲我永世难忘。
这一百万斤的赈灾粮虽然是我和大主教求来的,但功劳应该是国际红十字会,就不要谢我了,等会儿,火车来了,我们都要感谢红十字会的那些人。”这时的玛洛亚站在寒风里,本来白里透红的脸更红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再说了,虽然司马镇长富甲一方,有权有势,但他从不欺压良善,乐善好施,心存百姓,赊粮施粥,和大家共度难关。如果没有司马镇长的施舍,咱们大栏镇恐怕没等到我来就会饿死许多人了。”玛洛亚说到这里被司马亭打住了话茬,大咧咧地说“司马老叔是咱大栏镇的大圣人,我司马亭不值得一提,要说大善人,大救星就是你玛洛亚马牧师。”
人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从早晨一直快到中午,早已过点了,仍然不见火车的踪影。人们焦急地等待着、盼望着,所以的目光投向火车来的方向,盯着远方,生怕来了看不见。人们望眼欲穿地看着,可就是不见冒着白烟,发出“嘟嘟嘟嘟”地响声的火车。“怎么还不来?”“火车挺准时的,今儿个怎么了?”“是不是玛洛亚牧师糊弄咱。”“别瞎说,玛洛亚牧师可不是那样的人。”“也该来了。”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玛洛亚有点站不住了,低着头走来走去。
玛洛亚这一低头走动,人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齐聚到他的身上,瞅得玛洛亚更太不起头来。在寒风中的人们瑟缩地蜷缩着身子,虽然风不算大,但冬天腊月的风能割人的脸。人们搓着手、跺着脚,头部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鼻子和眼睛,即便这样,也冻得红鼻子绿眼睛。“娘,冷。”孙麻子的孩子在人群中哭喊着。
“你这糟娘们,孩子冻成这样,还不快回家,在这儿喝西北风好受是吧。”孙麻子冻得瑟缩着,嘴角不甚利索地骂着自己的老婆。孙麻子的老婆知趣地领着孩子钻出了人群,扭啊扭地回家了。女人们和孩子们一见有人回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也跟着三三两两地钻出了人群,拉儿拽女地走了。人群无精打采地,乱哄哄地在小北风的肆虐下骚动着,来看热闹的孩子和女人们已不多了,只有少数几个挨得了冻得硬挺着,剩下的都是青壮年男人们,咬着牙坚持着、坚持着。“听,火车的声音。”
有一个人喊了一嗓子,一下子,人群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听到的只是风吹树梢的“呜呜”声,哪里有什么火车?“瞎咋呼什么呀,你的耳朵聋了,风声和火车的声音都分不清了?”有人埋怨着,更多的人则是叹息着。“主啊,保佑粮食平安到来吧,万能的上帝啊,快点让火车到来吧,阿门。”寒风中的玛洛亚祈祷着,像叫魂似的一阵大一阵小,随风飘荡着。这真是:好事多磨磨人性,坏事随风到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