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三个的建议下,我给那个贺柏回了电话,大致的意思是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被骗,希望他能把什么“被骗”给我解释一下。贺柏接了电话,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只是一句话,见面,越快越好。
我无奈把他约来我们的饭局,当然他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吃饱了,或者说他们三个人吃饱了,我是没什么胃口再把东西往嘴里放了。
贺柏推门进来的时候,有很重的黑眼圈,他看到一屋子人先是有点吃惊,但明显我不是叫了一群人过来抽他一顿的,他也就放下了猜疑。
“我能和你一个人谈谈么?”贺柏问我。
“谈什么?”我继续装傻,从路直分析的来看,贺柏很有可能是姓杜的他们一伙的,既然他们还想继续蒙我下去,我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了。
“你的画。”贺柏说完从包里拿出来,拿出一支来点上,点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我的画?”我一愣。
“别和我装傻!”贺柏把烟叨在嘴里,一掌拍在桌子上。
“那你和我装他妈什么!”我也急了,拍了桌子站起来,“骗我还不是你先骗的!”
路直站起来,拍了拍我的后背:“坐下,小声说。”然后又转向贺柏,“你也坐下。”
“我骗你是我不对,我知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贺柏摇了摇头,“现在我跑过来通知你,是因为他们要毁了那幅画!那幅画多好啊!”
“他们要毁那幅画?”路直问他,“为什么?”
“我和他们是一伙的,这事儿你们知道了,当然也分析得出来。没错,我和他们的确是一伙的。但是,当时杜老头找我的时候,是说要让那幅画重见天日,不是毁了它!我是个艺术家!”
“我问你为什么?”路直又重复了一次,“你不用讲你的动机,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要毁那幅画?”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贺柏好像很紧张,手一直在转动着杯子,“他们正在找怎么毁掉那幅画的方法,一幅佳作就要被他们这么给毁了!”
“把你们这伙人是干什么的,这件事是怎么回事,画是怎么回事说清楚。要不然我们是不会再插手了。”路直说着把那个装满欧元的信封拿起来,“姓杜的付完钱了。”
贺柏一听就急了:“行!我说,但是,我也就只知道这么多!”
“说。”路直轻轻拿手指点了一下桌子,示意他说下去。
“杜老头是前不久出狱的,我在美术街开了一家画廊,展示一些美术作品,也卖画。但是我那缺一件压得住场子的作品。我是没什么名气的画家,如果能有件宝贝给我镇场,那我的画廊也就出名了,也就是缺件镇馆之宝,杜老头找我,说只要我帮他这个忙,他日后把画弄到手,那画就在我那展出,我这才听他的话,到那个他设计好的旧工厂的展示厅里,演那出戏的。”
“为的是骗我家的那幅画?”我问。
“是,那是一幅清末的油画作品,临摹的。”
“临摹?”我一惊,“那幅也是临摹?那原作是什么?”
“原作?”贺柏冷笑了一声,“你觉得那个东西看着像油画么?”
这也是我最开始时的感觉,当时我和路直在那家美术馆里都认为,那幅作品根本不像油画。
“是不是壁画?”路直问。
“对。肯定是临摹了一幅壁画。”贺柏点头,“这幅画应该是清末的西洋画家,在中国的某个地方,临摹了古代壁画,用的是油画的方式,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有意思。”一直没说话的江虎微笑着说了三个字。
路直没管江虎,接着问到:“那那帮人为什么要毁画?”
“因为他们对这幅油画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在乎的是这幅油画的母本,那幅壁画!”
“那幅壁画和这油画有什么关系?难道杜老头还想用骗我的方式,找着那幅壁画?”我问。
路直看了我一眼,嘿嘿一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没人能再这么上回当了。”
“杜老头之所以要找这幅油画,是因为他有那个画家的手稿和资料。也就是临摹壁画的那个西洋人的。据我所知,壁画的地点,就记录在那幅油画里。”
“那也就是说,杜老头其实是想拿这油画当钥匙,找着那壁画。”路直问。
“对。”
“他找壁画干什么?”我问。
“那他一定会出名的,一幅油画就能让我出名了,我就可以在美术界,至少是这个城市的圈子里名声大噪,如果是发现了一处古代的壁画,或者什么古代遗迹,那是多么巨大的发现!”贺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
“嗯,但是你更在乎那幅油画是不是?因为这能让你出名。”
“是的!”贺柏回答,“就算是我出不了名,也不能让他们因为一个传说,捕风捉影地毁了那幅油画!”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报警么?”我问。
“当然不行!”贺柏皱起眉头说到,“我们要把那幅画抢回来。既然在座这么多人了,还怕他们不成么,我想这几位也都是你的好友吧?”
贺柏的话让我吓了一跳,何着大哥你是希望我们四个人跟你一块过去把我们家的画抢回来,我还是觉得报警像话一点儿,这么生抢,万一出了事儿,肯定是我们的责任。
“不能报警,那幅画来路不明,在谁手里算谁的,而且他还有你们俩的交易记录。”贺柏斜眼看着我,“杜老头录了相,你从他那拿走了钱。他从你这儿接过了画。”
“我也没吃亏啊,他给了我这么多钱!”我说到。
“那你怎么就知道你没卖赔呢?”贺柏反问我,“他既然给了你这些钱,证明他能弄到更多的钱!”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
“因为那幅画,本来也不是你的是不是?”贺柏的语气越发的强烈了,“是你家里人的,你爸的?”
正在我哑口无言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路直小声在我耳边说:“金哥,咱要不然过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就报警。”
江虎也把脸贴过来,对我们俩进行标志性微笑:“我觉得好玩儿,过去看看。”
梆子是一定要离这些事儿远远的,名正言顺地告诉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卖货,直接拿起包来就回家了。
我和路直,江虎,贺柏上了我那辆宝马面包车,贺柏坐在我旁边指路,直奔南郊。
在贺柏的指挥下,车开到一个湖边的小村子,路灯都已经远离我们十万八千里了,村子里只有几户亮着灯。贺柏让我们把车停在村外,然后带着我们往村里走。
几步路的工夫,就看到湖边有座旧房子里边还长着灯,我们过去,贺柏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翻墙跳了进去。我们三个照着他的样子,也一起翻进了院子。跳下院墙的时候,我一回头,感觉院墙根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借着屋里的灯光仔细一看,是一条大黑狗。把我吓了这一大跳,路直也回头看了它两眼,奇怪,它怎么不叫唤,我们翻墙的声音再轻,它也应该醒了才对,这狗看家真不够意思。
“他们一共四个人,你都见过,杜老头,宋姐,鲁克文还有老高,都是五十多的人了,好对付。吓唬两句就行了。”贺柏对我小声说。
说实话,我还真不想干这事儿,听着就觉得吓人,不过想想他们干的这事儿,也确实可恨,我都没办法和我爸交待,那杜老头竟然还拿我爸开涮,再加上身边至少还有江虎和路直,虽然看着也不顶什么事儿,但他们俩既然要来,我也就跟着一块儿了,我爸从小就说我没有个主心鼓,现在想想,可能我连心眼都没有。
顺着墙边走到门口,贺柏从窗户缝里看了两眼,然后一脚把门踢开了。
我们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像公安突破戒窝一样的骁勇动作,江虎竟然冷笑了两声。
屋里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那幅油画,桌旁围着四个人,竟然完全没有因为贺柏的突然出现而慌张。
杜老头的头发染黑了,一下子看上去年轻了得十几岁,他看到我们站在门口,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但是那种和蔼的感觉,一下子全没了,现在的笑,是堆在一脸的横肉上的。
“欢迎欢迎!这么晚了,几位还来寒舍造访。”
“杜老头,按照约定,画应该是我的!”贺柏走到屋子里,明显我们三个成了他的坚实后盾。
“这么看来,你已经把事情都告诉金先生和他身后的二位了?”杜老头一脸笑容地看着贺柏。
我觉得贺柏这个人,有点血气方刚,太年轻太幼稚了,但是,我没想到他的这种幼稚行为会造就后来这么大的祸端。
“你不仁,我就不义!我按你说的做了,画呢!”
“我问你是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了?”杜老头儿还是一脸笑容,又重复了一遍问话。我看了看他身后边另外的三个人,西餐吧的女老板宋姐,还有那个设计师鲁克文,另外还有古董店的老高都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贺柏挺着胸脯说,然后两步过去,看样子是想一下子把面前这个矮他一头的老男人制服。我不想让他动粗,就伸手过去想拉他,可我手还没伸出去,整个人就被后边的路直一把拉了回来,还没等我回过神,只见我面前的贺柏,已经躺倒在地上,整个人抽搐着,脖子上开了个口子,血流了一地。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而且,从小也没想到过我会有机会看到这种情况!我嘴巴张得老大,胸口感觉已经装不下心脏了,一个人就在我面前被别人一刀抹了脖子。看到这场景,我双腿有点发软,几乎站不住了,声音哽在嗓子眼里,仿佛想大叫还叫不出声。而面前的杜老头,右手的刀还在滴着血,他从口袋里拿出条手帕,擦起他的刀来。
地上的贺柏抽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应该是已经断了气了。
我喘着大气,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右后边站着的路直,路直皱着眉头,嘴闭得很紧,死死盯着地上的贺柏,再看左后边的江虎,竟然毫无表情地看着前边,根本就不瞅一眼地上的死尸。我现在该怎么办,正在我想拿出手机报警的时候。杜老头甩了两下刀,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说了句:“脏。”
杜老头话音刚落,后边的老高和鲁克文就拿了个三色的编织袋子走过来,把地上的尸体往袋子里一塞,然后扔到墙角,我的眼睛顺着他们看过去,墙角已经堆了三,四个这种袋子了,这么看来,他们已经杀了很多人了!我的腿越来越软,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甚至我想跋腿就跑,或者,现在只有跋腿就跑还来得及,他们几个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三个都是小伙子,他们怎么样也不可能追上我们,刚才那个贺柏被杀,只是因为他毫无防卫意识的冲到了杜老头跟前,只要他有一点儿防备,也绝对不会被人抹了脖子,现在只有跑了,屋里的这几个人,是杀人犯!是凶手!
当我想把“跑”这个想法用眼神传递给旁边的两个人时,杜老头先我一步开腔了:“好了,三位先生,你们是准备说些什么,还是准备听我说呢?当然,走,肯定你们是走不了了。”他话音一落,本来在桌子边上的两男一女,竟然掏出枪来,三把枪同时指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