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一夜。
他从来没喝过那么多的酒。
啊,天呐。
叶米还没睁眼就感受到了周围的环境。
柔软的床铺,温热的被子。
还带着一股隐隐的酒香。
挽月纱。
叶米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漆黑。
?
天还没亮?
叶米侧头,入眼一层一层的幔帐,完美的遮挡了屋外的光亮。
叶米动作迟钝的伸手拉了拉被褥,盖到了下颌骨的位置,躺在褥子里静静整理着思绪。
喝了许多酒。
说不定昨夜他还撒了酒疯。
谁送他到这里的?
这里是哪儿?
他的形象。啊。
“醒了?”方研着了一身绿衣,走近弯腰用手触了触叶米的额头,“退烧了。”
他见叶米愣愣的,起了逗弄他的念头,
“怎么了?这位小哥儿,不会睡儿了不认账吧?”
“!”
是他想的那个睡吗?
叶米默默翻了个身儿,装没听见。
“小哥儿,翻身装听不见可不行,除非没长耳朵。”
方研掀袍角在床边坐下来,又多嘴调笑了一句,眼看着叶米脸越发瘫了,唇角还有往下的趋势,连忙止了损。
“小哥儿别计较,刚儿小爷玩笑话。”
叶米表示我不乐意和你说话。
“叶小哥儿?起床该洗漱了,不饿吗?昨夜吐了不少的人可不是我。”方研拍拍床沿示意冷漠的叶小哥儿,“也是奇怪,小爷也是昨夜见到一喝酒就起烧的人。”
叶米紧绷着神经掀开被褥,一眼就瞧见了这墨绿的人,整一个儿绿油油的大青椒。
啧。没错。
他又饿了。
虽然他不怎么记得了,但是吐那么多,也应该补回来才对。
叶米慢慢穿好衣服,仔细深思了一会儿后,还是转头冲方研严肃的解释道:
“你,”他清咳一声,“如果我真的睡了你,观你神色想是不介意的,”
话落神色又一凝,漠然垂首合掌道,“但小僧自幼长于寺庙高堂,对于痴缠肉欲之事,向来以清净六根诵念心经专长。有此可得,昨夜定是不会发生如此事情,实为荒谬。”
他说的正义鼎然。
方研愣了一瞬,他还真没想过,叶米居然是僧尼。
方研嗤笑一瞬,他生平还没瞧见过这样不似僧尼的僧尼。
奇了。
他又看着叶米垂首的颈,他特意为叶米准备了素白的衣,衬得肤色越发如玉,眼角刚睡醒的薄红都似含着情一般,像在着昏暗的幔帐里不掩光华的珍珠。
到要人想让他染上自己的气味。
方研按下蠢蠢欲动的指,眉间重新覆上不正经的神色,挑了挑眉,
“原是这样,”他站起来,有模有样的学着合掌,“叶大师,有礼。”
叶米也不计较他敷衍的礼数,系好了腰带,抬眼问了句,“这是何处?”
“小爷的小院儿。”面前的绿色大青椒漫不经心地弹弹衣角,伸手拨开幔帐,一缕缕的光亮透了进来,叶米抬眼打量一圈儿这精致的屋子,满意的点头,干净的一尘不染,这像是有钱人住的屋子。
再一转头,青椒已经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等他,
“小爷要吃饭,大师一起吗。”
说的问句,眼神已经替他回答好了。
叶米边走边回了句,
“来了。”
——
饭过半饱,方研住筷,不经意的问一句,
“没带户籍,没有钱财,”他勾起一抹笑,“大师你这一趟来的辛苦。”
“渝州没有寺庙?”叶米听出他的试探,将球踢了回去。
方研笑笑,“寺庙?大师还是不了解渝州,渝州地界,多的是书院,读书人穷秀才,寺庙独独没有一座。大师可知为何?”
叶米蹙眉,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方研一举酒杯饮尽,偏头嘲讽一笑,道出缘由,
“当今圣上不信佛教,偏爱道教长生之法。”
“所以,大师”,方研骨节分明的指敲敲桌案,像是坚定的敲开叶米的伪装,
“佛门中人空悟六净,斩断尘缘,可不似你这般,带发修行,孽缘深重。”
“……”
孽缘深重?
隐射他什么呢?
啧。
长了颗脑袋的青椒难对付。
还难缠。
叶米静静思考,理顺了思绪。
还不大能适应这种情况。
他们明明相识到现在时间不长,一开始他能确定他们是两看相厌的,至少他是,等他骑马进了城,明显是借了这位方小爷的面儿,然后马饿了,他也就饿了,这方小爷请他吃饭,还喝了酒,据说很贵。然后就到现在一同同桌吃饭了,这发展确是太快了点。
他还只知道他叫方小爷呢。
叶米放下筷子,问了句,
“你叫什么?如何称呼?”
方研听的脸色空白一瞬,一言难尽的望着他,隐隐还暗藏一股怒火。
叶米:“……?”
怎么了?
见叶米眼睛里盛满了疑惑,方研暗暗咬牙,“没什么,就是感叹大师真是胆量破天,如此陌生之人也愿与其一同喝酒酣睡。”
叶米听出了点儿味儿,沉默一会儿,开口解释,
“我知道你叫方小爷。”
方研:“……”
太棒了。
他该庆幸自己的名号打的响亮吗?
行,他无奈的用舌尖顶顶腮帮,“大师可听好了,小爷——”,筷子都被他转出一朵儿花儿来,由那双眉目渐渐蜿蜒出种种深情来,眸中总噙着一抹笑意,未相处时觉得这不算什么,待到相处了几个时辰后就知晓这眼,这眉和目,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欺骗人,诱人沉沦的讯息。
“方研,字言声。”
“哪个研?”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叶米暗叹,这是个好名字。
方言声。
似曾相识。
“大师你呢?”方研撑住下颚,盯着叶米眼睛。
“叶米,字故安。”
方研眯了眯眼,“故人安好?好字。”
顿了一会儿,又好似愉悦的笑起来,“故安这是在拉小爷入伙吗?杀人放火小爷可不敢,一掷千金小爷也负担不起,这可如何是好?小爷竟不能帮故安什么忙。”
说完还故作头疼的揉揉额角。
叶米漠然瞥他一眼,心下好笑。
还真是与不溜秋一样一样的。
“无需耗尽千金,也不用杀人放火,”叶米站起身,走出屋子,踏进这方小院儿。
人间八月正好,桂香飘进千家万户,煮一盏清茶,蒸一锅桂花糕,香气味儿浓却不腻,正午阳光倾斜,随树叶映在一片光滑瓷玉的肤上,勾勒几笔了了诗意,笔尖都捻着几缕香氛。
叶米轻轻探出指尖,任凭光影在他指上跃动,像舞了一场酣畅淋漓。
他缓缓启唇,念出他心之所想,道之所向。
“因果轮回,躲不成,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