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宫皇城,终是回来了,马车进了宫门不久便停下了,傅绮筝下了马车,一眼望去,巍峨宫阙,曾是如此想逃离,如今却是拼了命想回来。
“主子。”柳依拉着颜忆一路跑了过来。
偌大的广场,仅她们二人来此。
“主子。”柳依福身,已经哭成了泪人。
乔颜忆随之施礼:“参见嫔主。”
傅绮筝扶起二人:“这段时日也委屈你们了。”
“奴婢不委屈,主子受苦了,总算苦尽甘来,咱们回去吧。”
宫道如旧,却像是一别已许久了,晨间原本寂静,却听见前边的声音。
“本宫若是你,哪儿还有脸回来。”华贵妃迎面走来,佟书锦跟在身后。
傅绮筝微微一欠:“贵妃娘娘。”
“想你一个大家闺秀,入了那土匪窝子如今还有脸风风光光地回宫。”华贵妃掩嘴笑语。
“娘娘的话,嫔妾不懂。”傅绮筝起身沉眼道,华妃的意思她何尝不明白,正值清晨,她二人绝非路过,那便是有意来此,不过就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可这恶语中伤怕是没那么容易释怀了。
佟书锦又道:“绫容华想必还不知道吧,这宫里都传开了,绫容华被山贼绑了去,难道会对容华礼待有加?那可是山贼啊,容华的遭遇想必人人都是清楚的。”
“佟贵人,咱们也别往绫容华伤口上撒盐了,她若颜面尽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如何是好,本宫可就脱不了干系了。”华贵妃嘲道。
佟书锦闻言,应道:“是,娘娘,有罪无罪,她都是洗不干净了,不用嫔妾点破,有没有脸苟活,就看她自己了。”
傅绮筝盈盈笑说:“此番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娘娘尽管放心,寻短见的必然不是嫔妾,嫔妾身正不怕影斜。”
“呵呵,说得真理直气壮,也罢,这宫里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娘娘咱们还是快走吧。”佟书锦瞄了傅绮筝一眼,随着华氏走了。
宫里原本就是三人成虎的地方,傅绮筝虽未与她们争执,但却是言过留痕,扫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与其说华氏只会玩玩嘴皮子功夫,自诩聪明,不如说华氏终是没有尹氏那般胆量,原本风光无限,如今父亲辞官,膝下又无子,如何敢猖狂,不得不有所拘谨。傅绮筝轻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嫔主别听她们胡说,咱们回去把殿门关上,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柳依说道。
傅绮筝停下步子,回头看着柳依:“难道本嫔要一辈子躲着,本嫔为何要躲?”
“嫔主,最近宫中的传言越发难听了。”
“因为她们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本嫔回来了。”傅绮筝冷冷道。
回到景颐宫,还未进门,便听见文月的声音。
“你们别拦着我,今日姐姐回宫,本嫔岂能不去迎接。”
“嫔主,那绫容华如今不清不白地回来,嫔主小心被染上晦气。”
傅绮筝跨过门槛,果然是文月和周氏杨氏,傅绮筝转眼看着她们莞尔一笑。
吓得那周氏和杨氏脸色都白了,赶紧请安:“绫容华安好。”
傅绮筝并不理会二人,看了一眼文月,沉眼道:“如今我仍是戴罪之身,恐不便与妹妹小叙,先行回宫了。”说完便带着柳依和乔颜忆回了昭瑄殿。
文月忽然说道:“姐姐已经…”
傅绮筝停下步子看着文月,好奇道:“已经如何?”
文月想了想,支吾开口:“已经…已经回宫了,那妹妹就放心了。”
傅绮筝微微颔首:“妹妹安心养胎,不必挂念。”
昭瑄殿,大门紧掩,门前的守卫已经撤去,就如同当年从雨明宫回来之时一般清冷孤寂,。
“殿中昨日奴婢和颜忆已经打扫干净了。”柳依说道。
傅绮筝走上台阶,徐徐推开门,殿中渐然照入阳光,亮堂起来,却是静极了。
傅绮筝似觉不对,骤然想起,问道:“晴初呢?”
“嫔主……”柳依不敢言。
“我问你晴初呢?”傅绮筝厉色逼问。当时情急出宫,留下晴初一人本已凶多吉少,回来时却不见人影,如何不急。
柳依无奈低下头去:“嫔主出宫第三日太后和皇后娘娘就知道了,把晴初带去了慈晔宫,在众娘娘面前,欲将晴初杖毙,不过幸有娴容华替她求情,太后才留了晴初一命。”
傅绮筝愕然,回过神来,急道:“什么,那晴初伤得如何,现在何处?”
“娴容华将晴初送了回来,还找来太医给她瞧伤,太医说晴初的腿保不保得住,得看她的造化了,如今正在房中修养,她原本让我瞒着嫔主,可这又如何瞒得住。”柳依叹道。
傅绮筝急忙前去探望,晴初正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见到傅绮筝,喜极而泣:“主子,主子总算平安回来了。”想支起身子却傅绮筝拦住。
“别动。”傅绮筝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还疼吗?”
晴初摇摇头:“奴婢没事。”
傅绮筝内疚不已:“都是我连累了你,幸好娴容华……。”
“主子别这样说,太后罚了奴婢就解气了,便不会为难主子。”
傅绮筝心下苦笑,太后哪里会轻易放过她,不过既然历经万难回来之后,倒也不怎么怕了。
“那日多亏了娴容华,不然奴婢的命恐怕就没了。”
悠竹本是息事宁人人之人,竟会出头为晴初求情,可见当日的情形定是太后铁了心要取了晴初的命,而非做样子,性命攸关,众妃看戏,若没有她挺身而出,晴初恐性命不保了。傅绮筝已然感激。
“主子舟车劳顿,快回去歇息吧。”晴初劝道。
傅绮筝虽担忧晴初的伤势,但这筋骨之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便吩咐乔颜忆道:“颜忆,这些日子就劳你照顾着晴初了,明日再去请太医来与她瞧瞧。”
“是。”乔颜忆应道。
傅绮筝带着柳依回了昭瑄殿,梳洗更衣,锦裳华妆立于寝殿中,这样子如今看着却是欢悦不已,微微莞尔。
“皇…皇上…”柳依怔然跪下请安。
傅绮筝转眼看去,那昭思暮念之人,已赫然立于门前。
泪已盈目,却是嫣然一笑,轻唤道:“公子。”
元帝箭步入内紧拥住傅绮筝。
殿中只剩下二人默然相拥,再相见似已隔了一世,这一刻仿佛已盼了三生。
傅绮筝徐徐抬眼:“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未待说完便是温吻缄口,缠绵良久。
元帝松开,轻搂住其腰,沉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敢威胁朕,幸好是平安回来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朕定要重重治你的罪!”
傅绮筝伸手环上元帝颈间,会心一笑:“绮筝知错,就罚绮筝此生都待在皇上身边,再也不离开,任凭皇上以后再怎么嫌弃,也撵不走嫔妾。”
元帝欣然:“这是你说的,朕记住了,你若有违,便是欺君。”
傅绮筝望着元帝,目光坚毅,一字字说道:“欺君当诛。”已是由心之诺。
元帝又将她拥入怀中,耳畔轻语:“让筝儿受苦了。”
傅绮筝轻摇了摇头:“只要皇上平安,一切都是值得的。”
“朕说过,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定要好好补偿你。”
“这殿中怎只有你一个宫女,你家主子呢,本宫听闻她回宫,特来看望。”正殿传来声音。
元帝听闻,松开傅绮筝:“这是?”
“皇上没有带随侍之人?”傅绮筝问道。
“人多眼杂,你先去看看吧。”元帝淡淡道。
傅绮筝出了寝殿,来的人竟然是尹贵妃还有刚在门前撞见的杨氏和周氏,这尹贵妃怕就是她们二人请来的吧。
傅绮筝上前福身:“参见娘娘。”
宫女扶着尹贵妃走到殿上落座,一看,竟是忘雪,尹贵妃就这样将忘雪带到傅绮筝面前,怕并非无心之举。
尹贵妃看了一眼身边的忘雪,又看着面无表情沉眼而立的傅绮筝:“怎么,看见故人不高兴?”
傅绮筝笑了笑,说道:“嫔妾早已释怀,没有什么故人不故人的。”
“是吗?”尹贵妃狐疑地看着傅绮筝。
“娘娘,绫容华连丢了清白这么大的事都能释怀,坦然回宫,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的呢。”周氏笑说。
一边的杨氏也跟着附和:“可不是,昨个宫中还在传绫容华大概会哭得梨花带雨回来博皇上同情,可今日却是威风凛凛,全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傅绮筝淡然一笑:“二位小主还是慎言的好。”
尹贵妃嘲道:“怎么,你还想堵住悠悠众口?”
“贵妃娘娘身份贵重,来此若只是探望嫔妾,那娘娘看到了,可以安心回宫歇着了。”
尹贵妃怒然起身:“你还敢赶本宫走。”
周氏和杨氏下跪劝道:“娘娘息怒,当心身子。”
傅绮筝侧眼一看,自然知晓二人的意思,随之敛裙跪下。
尹贵妃走到傅绮筝面前:“你胆子不小,当日还敢污蔑本宫,本宫若不来看看你,岂不是让你以为本宫怕了你。”伸手托着傅绮筝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咂嘴道:“瞧瞧这副憔悴的面色,真是我见犹怜啊,你以为皇上见了你这模样便会可怜你接纳你吗,做梦,皇上必定唾弃你。”
“是么?”寝殿里传来元帝冷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