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只觉得这个秦三郎,简直要幻化成了自己的开心果了,只要有他在,那就绝少不了乐趣,连这样搞笑的事情也弄得出来。四句一样的的诗,这还第一次听到。
太平低着头撇着嘴走回自己席位,一眼瞟见邻座的秦毅一脸苦笑,有些垂头丧气,不禁又心中替他难受,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捂住秦毅的大手,探头悄声安慰:
“你莫难过,不管怎样,我都是喜欢你的!”
秦毅被捂住手,心中一愣,接着就听见小丫头这般担心的劝慰,心中又是一暖。抬头对小太平笑道:
“嗯,某知道了,只要公主不嫌秦毅粗鄙,秦毅就什么事也没有,呵呵,别担心!”
太平被他微笑注视,在听了这话,心里甜蜜万分,低着头只顾着脸红心跳了。
武媚娘心头却越发失望,心中不知怎的便仿佛有一种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给骗了一样的感觉,变得极不舒服。忍不住就恨恨的道:
“这,就是你做的诗?”
秦毅一头的汗,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千辛万苦抱上了娘娘的大腿,今天看来要前功尽弃!天后一怒,血流漂杵啊!低着脑袋不敢抬起来。
武媚娘看他耷拉着脑袋耷眉怂目的样子,更是厌怒,怒喝道:
“出墙来!出墙来!你要出几次!还有没有!……说话呀!”
秦毅给这一声吓了一跳,心里一惊,脑子有些发懵,张口就赶紧回话:
“额……啊?哦,还有还有!”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太有趣了,这小子真是个活宝!
武媚娘都给气乐了。
“还有?呵呵,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秦毅却是快哭了,还有的多了去了,唐诗宋词上千首,随便那句都可以接上这个出墙来啊……
“……说!”妩媚见他那样子就心里烦躁。
“啊是,我说。还有……那个……小桥流水人家,一枝红杏出墙来。”
‘噗……哈哈哈……”这下更没个诗的样子了,变词曲了,都成长短句了!
“呵呵,当真是不错。还有没有!”
“还有,还有……欹枕钗横鬓乱,一枝红杏出墙来……”
“好,好!还有吗!”武媚娘心头不知怎的隐隐作痛。
“还有……还……”
秦毅满头的汗。武媚娘的气场太强大了,以往相谈甚欢,自己几乎都没把她当做天后娘娘,更是差点都忘记了,这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的一生,伴随着越来越耀目的成功与辉煌的,是她身边一颗又一颗忤逆者的头颅!
秦毅心中哀叹,怎么别人穿越,皇帝皇后见了猪脚,一个个都满眼冒着崇拜的星星,随便两句话,再他天王老子都变得毕恭毕敬,服服帖帖,自己就做不到呢!
现在一旦武媚娘端出她天后娘娘的威势,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可一句战战兢兢的话还没说利索,耳边就又传来天后的怒喝,吓得秦毅一哆嗦。
“还有!你你你……你还敢有!”
秦毅一激灵,抬头瞄了一眼天后,就见她满面寒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中恍然,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赶紧大叫:
“啊没没了!真没了,这回真没有了!”
“哼!不学无术的东西!”武媚娘一拂袖子,简直是怒其不争,扭头不再看他。可扭头的一瞬间,心中却在此刻仿佛有了一丝明悟:不对呀?按他的见识学识,怎么可能是这样粗鄙不文的?他……他在装!
眉眼一挑,斜楞着面做慌张的秦三郎,心头冷笑,这小小伎俩,还差点被你给骗过了!不过,你一个十八少年,却为何不愿展露才华?你在担心什么?
太子李贤简直想要欢呼雀跃,这下子,你在满朝大臣眼里,可就成了笑话了,哈哈。更妙的是,连阿娘都对你起了厌憎之心,没了阿娘庇护,害怕以后没机会收拾你吗?
“哈哈,秦郎将,你的诗果然不同凡响,与众不同。哈哈哈……”
说着又转过身对着台阶下面群臣中的谢俭道:
“谢侍郎,听闻令侄女酷爱诗文,才学颇高,有江东才女之称。却不知是否会喜欢秦郎将这样的军中豪杰?若是喜欢,某倒是可以做个媒人!”
谢俭心头这个恨啊。之前侄女在校场的举止,明显是拒绝了太子美意,可众目睽睽的,也把太子给弄得下不来台,这算是把他给得罪死了!
本想将错就错,就如了侄女的意,许给这秦家子罢了。反正看他极得圣眷,官升的蹭蹭的,转眼都快跟自己平起平坐了,跟了他也没什么不可以。日后寻机会跟太子说项说项,揭过去也就是了。可谁知这小子居然就当着满朝大臣出了这么个大丑,看上去更把天后给气得不轻,这……这……简直是令人措手不及,左右为难啊!
听得太子嘲笑,恨恨的不知怎么开口,将酒樽往案几上一顿,哼了一声,铁青着脸将头扭朝一边独自生气。
他这里没出声,台上可有人不干了。
“不行!”
“不行!”
小太平一听,怎么着,要将逍遥哥……啊不,要将秦毅与谢侍郎家侄女说成一对儿?这怎么成?那我怎么办?不行!
武媚娘喊出来,心里也是纳闷。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听秦三郎要说亲,自己就烦躁异常,刹那间虚火上升,不行两字脱口而出,张口就给否了呢?
……哦,对,我这是心疼小太平,她喜欢上了秦三郎,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对,就是这样,我就是因为心疼小太平!
……但此刻怎么跟谢侍郎解释,总不能不解释一下吧,可也不能说,我皇家看上了,你们大臣靠边站吧。私底下倒是可以示意示意,这不能摆在台面上大张旗鼓啊。那么该怎么说?
正心念疾转,编制借口,秦毅着急了,我就想讨个媳妇,我容易嘛我?怎么的都跳出来反对啊:
“陛下,天后,太子!臣非不会作诗,乃不屑而已。诗词可抒怀,可咏志,娱情赠趣,陶冶情操。然灾荒不可以充饥,征战不能够杀敌。故为小道也。”
下面大臣们一听这话,不少都忍不住斥责起来。
本来嘛,大家大都是文臣,平日里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时不时来上那么一首,享受周围人众的歆慕赞叹。你这么一说,登时将这项风雅高贵,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降低了好几个档次!合着那都是不务正业,罔顾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无视沙场战士的生死?
“荒谬!”
“一派胡言!”
太子一听,心头大乐。
“哦,秦郎将此言,恐有失偏颇呀。……不过,既是不屑而非不能,可否作首诗出来,以证明你所言不假呢?若是做不出来,那岂不是信口呲黄了?某身为太子,可要为天下文士们讨个说法,训斥你几句了。……哦,你可莫要再拿刚才那什么……什么‘出墙来’来蒙混了,免得贻笑大方啊,哈哈……请!”
秦毅一看,这作诗还非得站到中央去?又不是表演节目。边往中间走,一边朗声笑道:
“太子,其实方才那些,还真的可以成诗。每个‘出墙来’,都可做成一首。”
“哦,哈哈,好!哈哈,那可太好了!某方才可是数着呢,一共六个‘出墙来’。秦郎将这不会是要当场连成六首佳作吧,哈哈,某可当真期待万分啊!”
李贤一听,这个高兴啊。本来还担心他又从哪儿听到一两首好诗,蒙混过去呢。可这小子自己作死,连作六首?呵呵,要是真有这么多好诗,其原作者岂会籍籍无名,这些好诗是否是历来就有的,又岂能瞒得过这里全大唐最有才学的这么多大臣?
谢俭在案几后坐着,方才还在心惊,揣测为何娘娘和公主都出言反对,语气坚决,而这会儿简直快要把头低到陶罐里去了。
心中哀叹:秦三郎啊秦三郎,你还要丢人丢到什么地步方肯罢休啊!六首,你但能做出一首过得去的诗来,某也就不会被人再嗤笑了,哪怕清仪这丫头硬要嫁给你,某也认了!
李治本来一直笑吟吟的不发一言,看着太子他们斗嘴笑闹,这会儿也不禁皱了眉头。你说不会就不会吧,反正你是武官,别人也不会怎么样。偏却弄出了什么‘出墙诗’惹了笑话,那也就算了,不过大家笑上一笑而已。
可你非要出头,说什么诗词是小道,这不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吗!还下个套子自己钻进去,六首?你当作诗是战阵上杀敌啊?你扑啦啦可以一下子弄到一大片?
武媚娘也眉头紧皱。不是为了担心他做不出来,而是气闷这小子难道真的看上了谢侍郎家的侄女?想起校场高台上那个美貌女子,心里隐隐的不舒服。
只有小太平,一脸的兴奋,看上去比秦毅还要信心十足。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秦毅,见他恢复了往日的风.流俊逸,翩然潇洒的在台中侃侃而谈,满心都是化不开的迷醉甜蜜。
“某说过了,诗词小道,非不能,乃不屑也。……既然如此,那便听某作来!”
太子呵呵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毅开始学着之前的杨炯缓缓踱步,假作沉思。不一会儿,严肃的脸庞上漏出喜色,笑着哈哈一拍手,喜道:
“有了!某记得第一句是‘应怜屐齿印苍苔’吧?嗯,请听我吟来:
应怜屐齿印苍苔,
小扣柴扉久不开。
满园**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嘶……”
“哗……”方才还不屑一顾,或是放声嗤笑的众人,在此刻,除了那一下子抽凉气、发出那以置信的哗然之外,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景中含情,情中俞景,众人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副生机盎然,早春美景!
确实是好诗啊!绝妙的好诗啊!谁能想到,那个引人耻笑的‘出墙来’,放在这里,竟成佳句!
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简直称得上是足以流传后世的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