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秦毅带着姐姐,幺娘稀罕的搂着两岁的小外甥女,一众人等连带数车礼物,暂时住进了钱塘最大最好的邸店,一问正是王家的产业。亮明了身份,邸店管事立即对这如今王家的尊客恭敬起来,忙先忙后的帮着安置张罗,连马匹都亲自去关照刷洗喂料了。
秦毅让他着人带自己去钱塘刺史府,那管事立即亲自带了秦毅前往,轻车熟路,未及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给门子塞了一串铜钱,进去禀报,不一刻张刺史居然亲迎到了大门口。进了里间正堂,一番寒暄过后,张刺史才言明,原来是听闻越州有了整治桑虫病害的方法,再一打听,正是前段时间名声鹊起的会稽秦家庄秦三郎所创。
张刺史和贺刺史早年有过龌龊,拉不下脸面去找贺刺史索要《治桑纪要》,便派遣下属偷偷在越州乡下治桑现场偷了一本回来,日以继夜的誊抄了数百本,想要仿照越州的分派小组包片负责的办法实施。可其中有少许的地方还琢磨的不是那么清楚,就想再去请几个越州的下级吏员来。可张刺史为人特好面子,生怕被贺刺史知道掉了面子。再一想,干脆邀请研创此法的秦三郎前来讲解释疑岂不是好?
再加上这秦三郎最近声明日盛,皇家封赏天后娘娘亲笔赐字的事情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刻意结交。趁此机会能够结交一番,那是绝对没错的!于是乎这才数次遣人至越州邀请。
这等毫不费力的小事,秦以自然不会拿捏。当下言明,自己在钱塘只是路过,明日一早就要前往湖州王家付邀,让张刺史即刻召集能够召集到的相关人员,马上赶赴最近的桑园,自己现场解说示范。
在等着下人私下召集人手的时候,秦毅就把自家阿姊跟姚家的事情说了一下,张刺史一听,勃然大怒。就要让差役去姚家将家主索拿回来,治他个为长不尊,恶意诬陷的罪。秦毅在一边劝住了,将自家阿姊想要分家,分家不成那便和离的打算一讲,张刺史连声答应,这等举手之劳,能让秦三郎欠下个小小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啊!
等秦毅同兴致勃勃的张刺史连同着急来的众人在桑园里把因由要点解说清楚,婉拒了刺史设宴答谢的打算,赶回邸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同阿姊将张刺史的保证一说,阿姊这才放下心,脸上露出笑容来。秦毅逗弄着才两岁的小外甥女,一大一小没多久就亲近的不得了。在邸店里用过晚饭,上了香茗,阿姊对秦毅道想要尽快回到会稽秦家,秦毅沉吟了片刻,便安排除了萧两个秦家子弟拉着一车酒水前去湖州之外,其他人都都陪护着阿姊回会稽。
原本以为最不容易做思想工作的小幺娘,正是突然升了一级成了长辈,又对粉嘟嘟的小外甥女稀罕得不得了,居然一下就答应了回转会稽,欢天喜地的抱着小外甥女不撒手。反而是同萧亮一说,这厮居然死活不去湖州了,要护卫着秦大娘子母女回去。秦毅觉得这厮古怪,再一问,原来萧老二是想赶回去找他老子出面给他那团弄马匹。秦毅就换了莫山带着两个子弟前往湖州。
等带着莫山三人顶着风雪赶到湖州乌程王家,离梅雪诗会只差一晚了。王家如今同秦家近乎商业联盟的关系,自然是极为重视,家主亲自作陪,设筵款待,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闹到半夜才着仕女引到测院客房就寝。
王家家主王延嗣的卧房里,夫人正对着丈夫吹枕头风。
“阿郎,奴看这秦家三郎,倒是很有几分喜欢。正与咱家三儿的丫头年纪相当,莫不如撮合撮合?”
“哎,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诗会本就是山阴谢家相求搞的,就为了谢家主母想要相看这少年郎品貌才学,是否合做谢家女婿。咱们若是横插一缸子,那还不得跟谢家闹的红脸?”
“哼!他谢家要是定下来了,奴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可他谢家一副高高在上,挑三拣四的作态,又没定下来,凭什么不给别家机会!”
“即便没定下来,总归是人家先有此意,怎能不有所顾忌!哎,这秦三郎确实是品貌俱佳,更能周旋于皇家和官场之间,如鱼得水,八面玲珑。真不知依他十七岁的年纪,怎能做到这般游刃有余!最为难得的是以舞象之龄,一己之力,居然就撑起了一族一姓!此子确实是难得的佳婿人选,哎,可惜了!”
王家夫人烦闷的转身背对着丈夫,恨恨的嘟囔道:
“奴明日就要让含烟也去,就跟秦家小郎相邻而坐!反正也不明说撮合他二人,若是秦家三郎自己看上的是含烟,谢家须怨不得旁人!含烟论相貌也不见得就弱给了谢家丫头,咱家含烟体态那般丰腴,岂不比那谢丫头瘦骨嶙峋浑身没有三两肉的强?”
王延嗣听了倒是眼睛一亮,尖尖嘴角含笑,闭目而眠。也不多言,任得自己夫人去操弄。
第二日又是王延嗣相陪,直到用过午饭,这才与秦毅同乘一辆马车出了城,直驱数里外王家的沁心园。两个秦家子弟留在了城里王家,莫山骑着自己的马,一手拢在怀里一手牵着秦毅的大黑马跟着马车冒雪缓行。
沁心园依山而建,占地广阔,园门却简单古朴,并不显眼。门口僕佣禀报王延嗣,索要的各家青少俊女佳男都已经到了,王延嗣便加快了脚步,入院转过两座花园院落,眼前豁然开朗,前面居然是一座数百亩的湖泊。
这些日子寒风带雪,此刻放眼已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天地。
数十丈外的景物便在满天飘落的雪花里若隐若现,再远些便消失不见,恍如隐匿在去了另一个世界。
湖岸边的垂柳上堆积着团团洁白,枯枝下悬挂着根根晶莹的细长冰凌。
王延嗣要去迎接招呼其他客人,告了声罪返身去了园门。秦毅‘咔嚓咔嚓’的踩着过踝的积雪,则跟着婢女走向岸边的木廊,上了停靠着的一艘小木船,迎着漫天飘洒,仿佛亿万白色精灵一般的雪花,向着那座若隐若现,犹如梦境仙岛一般的湖心小岛划去。
待登上小岛时已经风停雪住,清凉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梅花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湖心岛足有十来亩大小,上面梅花吐艳,掩映着亭台楼阁,假山水榭。顺着隐约的林间小径转了几个弯,前面是一片空地,片片洁白的锦幔围住一个个案几,每个案几周围都围坐着些个锦袍青少,或是娇艳的女子。案几上一个个小火炉燃着竹炭,火苗****着上面的铜缶瓷罐,美酒美食在其中散发着扑鼻的香味。一个个婢女穿梭往来,小心服侍。
紧邻右边帷幔的是一座人工堆积的土山,上面亭台延绵,居中的一间雅阁,炭火将其中烤的暖暖的,四周垂悬着白色纱绫,将外面的寒风白雪遮挡在外。
两位富态的华服妇人和一位一身紫色袍服,相貌伟岸的中年男子,正惬意的随意围着中央大大的方案胡坐着。男子的对面,一个一身火红的娇美的少女正心不在焉的陪着说话,手里的小团扇对着炉火轻轻扇动,一双大大的眼睛扑扇这弯弯的睫毛,却不时透过半透明的纱幔向下面张望。
心中的失望一次次忍不住的浮现在脸上,令得对面的紫袍男子面上露出一丝不快。
两位妇人正是谢清仪的母亲和小姑,而那中年男子,却是提前回江南定省的谢清仪的叔父,当朝户部侍郎谢俭。
对面的少女不用说,可不正是谢清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