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小小的车队在莫叔李大娘的叮嘱下上路了。萧老二听闻秦三郎要去钱塘,还要去湖州王家参加聚会,立刻就把训练的事情交给了李子谦方伯瑞他们,带着六个秦家子弟赶了来,死乞白赖的要跟秦毅一起前往。
秦毅和萧亮骑马走在最前面,后面一溜乌篷布马车,最前面的一辆车帘卷起,月娇抱着兴奋的小幺娘坐在车辕后。车队最后压阵的是莫山,车队两边一边三骑高头大马,上面骑乘的是秦家子弟。一个多月魔鬼训练,外加数次实战演习,此刻这几个秦家子弟腰挎横刀,马鞍一侧钩着手弩箭壶,身背工兵锹,加上一身黑色劲装,皮靴裹腿,巴掌宽的腰带,兽皮裹碗,面容肃杀,目光严正,居然有了彪悍劲旅的样子。
萧亮嘿嘿笑着道:
“秦老三,没想到你练兵还真是有一套!这回看某不把那魏正业打出屎来!非得让他当着全府兄弟的面说‘服了’!”
秦毅没好气的道:
“我说萧老二,你能有点出息吗?胜了那没上过战场,只在校场上打了几年滚的小菜鸟,至于兴奋成这样吗?咱们青牛岭营地里出来的,那就必须是整个大唐六百余府中最顶尖的!不作这天下一等一的强军,我秦毅费那么大劲儿干嘛。眼光拔高一点,要胜,那就要胜过天下间最强的军队。”
“整个大唐六百余府中最顶尖的!天下一等一的强军!”
萧亮听得眼睛放光,浑身都激动得抖动起来,只觉得嗓子眼发干,使劲儿咽了口口水。
“真的……能成天下最强的强军?”
“凭什么不能?哪支军队不是士兵组成?哪个士兵不是两只胳膊一个脑袋?不过,咱们现在还不成。”
“怎么?”萧亮登时有些着急。
“一则是训练还远远不够。这才一个多月,差得远呢!”
“嗯,那是,回头加紧训练就是了。以后每年都要这样训练三个月!整个大唐府军像这样练兵的,某干断言,咱们这是独一份!”
“二,则是即便咱们的演习再贴近实战,那也只是演习。没见过血没经历生死搏杀的兵终究只是新兵蛋子。包括你们这些武官也是一样。”
“嗯,有理!……哎,咱们南边的山里前些年还有山獠造反,如今怎么就没有了呢……”
“三,咱们这蒲阳府军里面,越骑太少,七成都是步兵。山地作战得当成咱们的制胜法宝,这个决不能丢。但是若是拉到大平原或者草原沙漠去跟西戎骑兵作战,必然要吃大亏。机动力不行,快速运动当中的作战能力不足,到那些地方,咱们的山地战特长全无用武之地,因此必须增加马匹骑术训练,把这块短板补起来。要知道如今这天下,新罗与咱大唐刚达成和解,他无力也无胆来犯,咱们西面跟吐蕃摩擦不断,也难以分身两面作战。如今的战场就在唐、土边境;以及西域北疆的平叛之战中。咱们若是不加强这方面作战能力,一旦上战场,可就危险的紧了!”
萧亮沉默了。这些问题他根本就连想都没想过,可这秦老三怎么就能想得这么远、这么细、这么清楚!
以往训练、演习,自己对秦毅还多少有些不服气,可如今看来,自己除了比秦老三长得粗壮些之外,确确实实是不如他的。可即便如此,心中却没了不服不快,反而只剩下了钦佩。
“我去求都尉!再去跟某家大人仔细分说,求他说服贺都督,连同都尉上奏,陈情,怎么样也要将咱们蒲阳府军变成不管山地还是草原作战,都是天下第一强军!”
接着又歪过身子在马上搂住秦毅的脖子腆着脸道:
“别人不管,某这一团三百人,老三,你这可要帮帮我!你看,靠府军这边我估摸着最多能给配上一百匹战马,除去原有的斥候、越骑,还缺大约百一二十匹,你能不能先帮衬一下,某也去找阿耶哭求,咱兄弟二人把这缺口给补上?”
秦毅被他搂得在马背上歪来歪去,赶紧挣脱一拉马缰离开他两步,没好气道:
“某这总教官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然后就跟你府军没什么干系,凭什么某出钱!”
萧亮一听又死皮赖脸的策马靠过来道:
“你不是我萧亮的兄弟嘛,兄弟有难,不找你找谁去啊是不是?呵呵……再说了,也不是让你全部出了,而且你放心,你出的钱某一定从府军里给弄出来还你!”
“那好,你能出多少匹的,某帮你出几匹的?”
“嗯,呵呵,那个某家大人抠门的紧,这个三郎你也是知道的,某估摸着他能给出个十匹就算不错了,某自己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估计够个三四匹的,嘿嘿……”
秦毅险些被这厮给气乐了。这个意思是他总共出个十三四匹,而自己给他得出百匹军马的钱?自己不是出不起,百匹不过两千贯出头,现在酒坊一个月的净收入就绰绰有余,可又不是他萧老二的私产,买了去那也是官府的,凭什么啊?
萧亮见秦毅绷着脸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一横道:
“三郎,要不这样,族里落在某头上还有一间绸缎铺子,就在会稽东西大街上,也能值个三千来贯。每日里多少还有些进项。某将铺子给你,你就帮帮某,怎么样?”
秦毅听他说的可怜,又见他这般用心自己事业,叹了口气道:
“不是某不帮你,罢了!既然你这么说,某就帮你买百匹战马,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那间铺子还是你自己留着,某要两成份子,谋算谋算怎么经营,多弄些收益,免得你两千贯都拿不出来,丢人!”
“萧亮一听,乐的开心大叫。秦毅恨恨的道:
“光有马,善骑射袭杀还不行,草原沙漠的地形特点、气候特点、游牧民族生活习性和作战特点,这些都要请有经验的老兵将领来给咱们弄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一路边走边聊,萧亮越发对秦三郎钦佩拜服,一想起三个月结束三郎这个总教官就当到了头,和府军也就没了什么干系,心里就很是烦躁。
一路往北,蔓延深秋景色,天江萧瑟,大地苍茫。官道上路人渐渐稀少,临近中午的时候,阴沉沉压在头上的天空中,居然开始飘落起雪花来了。风雪来得急,不多大一会风倒是停了,可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却是越下越大了。
此时早已过了会稽,带着五六辆马车,离开官道去寻村落歇息也不方便,而前面最近的石堡镇尚有五十余里,虽然天气不好,但天色尚早,秦毅萧亮一合计,还是继续赶路。
月娇给幺娘加上裘皮小袄,披上眼红的厚披风。秦毅将欢呼雀跃,再也不安老实在马车里带着的小幺娘抱到自己身前安坐在马背上,一手控着马缰绳一手楼摆着幺娘。幺娘坐在马背上不时的伸手去空中捕捉飞舞的雪花,咯咯咯的脆笑个不停。
月娇也骑上自己的那匹高大俊美的枣红马,前出队伍十余丈单骑在前面充作先锋兼斥候,萧亮则绕着车队检查了一遍,叮嘱秦家子弟队形收紧些。
没过几刻,幺娘的兴奋劲就过去了。懒洋洋的靠在阿兄温暖的怀里,被阿兄用她的大披风裹得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在石堡镇歇了一晚,第二日过了中午,终于到了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