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送礼都讲策略,彼此都有戒备,不让对方抓到个什么把柄。而且都是巨额现金,伪装得相当巧妙,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送给对方,决不会送存折留下个活把柄。
省委周书记也许就是看出了这个端倪才高度重视的。杜书记想必也是如此,才对自己和盘托出的。可是,这年头的人变质又只在转瞬之间,最担心的是丽媛能否经得起金钱的诱惑。
“盛庆,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政法委书记,经办过若干的案子,我那个学生的母亲,凭我的直觉,她也不像个坏女人。可是事实证明,她确实在栽赃诬陷我,我想这不可能是她的主意。”
“你听我说,丽媛,我从杜书记叙述情况的那刻起,脑子里就没有停顿过,一直在分析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当杜书记说那个女人已经离开港都市,就引起了我的怀疑。把栽赃的人支使走了,纪委调查到哪里去找她核实?显然,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诬陷!”
“他们为了诬陷我,置我那个学生于不顾,这些人的良心难道都沦丧了?盛庆,那个孩子才十几岁啊!”
“人家只要目的,不会顾及孩子大小。”
“这些人真的是丧尽天良!”
“你骂也没有用,人家仍会那么做。”
“上苍是长着眼睛的,这些人哪天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米盛庆见妻子骂不绝口,就没再说什么。他还有几个疑问没有想明白,妻子将那盒人参送给父亲,这是很正常的行为,是女儿关爱自己父亲的表现。那么,接下来岳母将那盒人参让小姨子拿去,小姨子又弄丢了,这不需说,疑点重重,必有隐情。
米盛庆本想问妻子,岳母为什么要将那盒人参让小姨子拿去,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因为他陡地想起当时妻子责怪岳母的情景,妻子的神情是很严肃的,那不是做作。照此分析,岳母和小姨子很可能也钻进了圈套。小姨子将那盒人参弄丢,说不定也是那些人布下的一个迷魂阵。表面看来,这个圈套滴水不漏。
“丽媛,他们诬陷你,就是想整掉我代理省长的职务。我也理出头绪来了,想必与南北两区的旧城改造工程有关。如果我继续当省长,旧城改造工程肯定会公开招标,而一贯搞暗箱操作的个别领导就没辙了。所以,这些人便釜底抽薪。”
“盛庆,这些人诬陷我,是不是也太缺德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别人的前途,这世上,难道只有钱最重要?”
“你也太天真了,怪不得会钻人家的圈套。”
“盛庆,不是我要钻人家的圈套,而是我处处把道德底线放在了首位。人做什么事,总要讲个道德吧!”
“我说你太天真,你也真的太天真了,世风日下,道德底线只有善良的人才有,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早已沦丧。”
“说实话,到现在我仍相信我学生的母亲不像坏人,她充其量只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的工具,本质仍然是好的。”
“我们夫妻不要争执了,再争执也没什么用。丽媛,我要叮嘱你的是,积极配合纪委作调查,尽早把事情查清楚。”
米盛庆说完站起来,拿着不锈钢保温杯去续水。
肖丽媛本想帮着续水去,可米盛庆已经走到饮水机旁。他续完水刚转身,手机的音乐声骤然响了起来。
米盛庆忙掏出手机,见手机是关的。
“丽媛,是你的手机,快接听吧。”
肖丽媛从提包里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对屏幕上瞟了一眼,忙对米盛庆道:“盛庆,是我那学生的电话号码。”
“快接听,看他说些什么。”
肖丽媛按下免提键,轻声道:“伍祖林同学,我是肖老师。”
“肖老师,我是伍祖林的妈妈。我就在港都市,我的手机不能开,今天拿着儿子的手机。我思来想去,觉得要给您打个电话,将真相告诉您,我被别人利用了,很对不起您!”
米盛庆打着手势,要肖丽媛循循善诱,让她继续往下说。
“你说吧,我在听,你是怎么被别人利用的?”
“肖老师,我在电话里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掌握着他们的证据,我想交给您,可我又很害怕。”
米盛庆又打着手势,要肖丽媛继续问下去。
肖丽媛明白了意思,问道:“你害怕什么啊?”
“我担心上街会被他们抓住,证据会被他们拿去,那样我的心血就白费了。我被卷进他们的旋涡里,如今想出去已不可能,只有顺着旋涡继续旋转了。肖老师,您有什么办法帮我吗?”
米盛庆忙摆摆手,示意肖丽媛拒绝。
“我只是一个老师,我没办法帮你啊!”
“肖老师,您保重啊!他们……他们可能对您要采取更为可怕的手段,您一定要小心啊!其他情况,我不敢多说。”
米盛庆打手势要肖丽媛继续缠住,以诱敌深入,看她还有什么情况要说。杜书记说她已经离开港都市,下落不明,而她自己说仍在港都市。她究竟掌握着什么证据呢?
“感谢你关心!不过,我想问你,他们要对我采取更为可怕的手段,我只是一位老师,陷害我有什么用处呢?”
“肖老师,在电话里我没法说清楚,我很想见你一面。”
“你见我有什么事吗?”
“肖老师,我想把那些证据交给您,而且时间要快。如果哪天我被他们暗害了,你就可为我申冤。我没人可信,只相信您,因为我儿子经常说您助人为乐。”
顿时,米盛庆用手指在掌心写下“纪委”二字。
肖丽媛马上道:“你可把那些证据交到纪委去啊!”
“我交到纪委去?如今官官相护,肖老师,结果必然是不了了之。倘若那些贪官搞报复追查下来,吃亏的必然是我!”
肖丽媛被这个女人说的“证据”搞得不知所措,见丈夫又在凝眉深思,不知如何回答为好,便 “那也是”应了一声。
“肖老师,那些证据能够证明您的清白……”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的冷暖气窗里吹出来的呼呼声,给屋子里制造了些轻微的噪音。要不是这阵阵的呼呼声,屋子里就静得可听见米盛庆和肖丽媛的呼吸声。
肖丽媛手机里那个女人的说话声在病房里响起,冷暖气窗的呼呼声顿被淹没。这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肖丽媛很想看到那些证据,也希望那个女人出来见个面,便冲着手机的话筒道:“你说吧,我们在哪里见面?”
她没有征询米盛庆的意见,率先开了口。说过之后,对丈夫又看了一眼,想从丈夫的脸上看出是同意还是反对。
可是,米盛庆面无表情,没做任何的举动。他不置可否,仍在分析问题。今天,那个学生家长的出现,说“他们”要对肖丽媛采取更为可怕的手段,这又是些什么手段呢?“他们”又是谁呢?
既然那个女人已经出现,就必须告诉杜书记,要他安排纪委的同志找她核实情况。可事情又有些蹊跷,杜书记说她下落不明,她说她仍在港都市,难道她被强硬的幕后主使控制了?
这个幕后主使又会是谁呢?但目的已昭然若揭,就是要搞掉自己的代理省长职务。港都市的社会环境非整肃不可,刻不容缓!
“嘟嘟”的声音,从肖丽媛的手机里传出。显然,那个女人已挂了手机。无奈,肖丽媛也只好将手机挂了。
刚才手机的“嘟嘟”声,打断了米盛庆的思路。后来,肖丽媛和那个女人的谈话内容,他没有听清一句,因为他的思维已高度集中,分析那些人对肖丽媛会采取什么更为可怕的手段。
“盛庆,我去和那个学生的母亲见个面,她说有什么证据,不管对我是否有用,我都想拿回来。我现在很着急,我这就到人民广场去,拿到东西后就回来,你在病房里等着。”
“我担心又是陷阱。丽媛你等一下,我给杜书记打个电话。”
“时间不等人,盛庆,她说马上又要离开港都市。我不管她手里的东西对我是有用还是没用,我都要拿回来。”
“丽媛,刚才她说那些人要对你采取更为可怕的手段,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时候,你必须向纪委的调查组求助。”
“我已经钻进他们的陷阱里了,我想,即便是圈套,再钻一次也无妨。只有这样,他们的丑恶嘴脸才会暴露得更彻底。”
“你说得有道理。我马上给杜书记打电话。”
“说心里话,盛庆,我现在也不害怕了,人只要豁出去后,胆子才会大起来。人们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相信纪委的调查人员会在暗中帮助你。但你要记住,要找人多的地方,不要在人少的地方与她见面,以防不测。”
“我明白。盛庆,我会小心的。”
米盛庆打开手机,调出杜书记的手机号码。
“杜书记吗,我是米盛庆。”
“您好!米省长,有什么事情吗?”
“杜书记,给丽媛送那盒人参的女人出现了,她刚才给丽媛打过电话,说在人民广场见面。我想纪委的同志是否也跟着去?”
“这个事情我比您还先知道,一切都在纪委调查组的监控之中。米省长放心,肖丽媛同志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感谢杜书记!感谢纪委调查组的同志们!”
“米省长安心治病,这才是您的正事。您妻子肖丽媛受贿的案子一旦有了重大突破,我就来医院里看望您。我老调重弹,您不要再过问肖丽媛的案子了,要安心治好您的病!”
“好吧,杜书记,我安心治病,我等着你来看我。”
“米省长,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今天肖丽媛同志去人民广场,说不定会是调查组的一个突破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明白,我这就叫丽媛去。”
肖丽媛见丈夫挂了电话,对丈夫深情地望了一眼,见丈夫点了点头,知道丈夫的心里已经踏实,便开门走了。
她走出港都医院的大门,招手拦的士。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须臾,一辆深蓝色的士车急驰而来,在她的身边戛然停下。
她走向右边打开车门,对司机说了声“去人民广场”,便坐进了后座。后座与前面的司机,隔着一道不锈钢的防护网,所有的士都是这个样子,以提防乘客抢劫司机的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