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要杜书记到家里去,是想证明妻子的清白,结果倒好,妻子还真的收了人家的东西。不但如此,而她们母女将那盒人参又接连转移走了。她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杜书记,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丽媛收那盒人参的情况,确实也难说清楚了。当然,人突然变坏的例子也存在着,我也不想替妻子多作辩解,我只希望纪委尽快查清这件案子。”
“米省长,纪委的同志早就在调查,已经在银行里查过了,肖丽媛的户头上确实存了一千万元,与举报的情况完全吻合。”
“天哪!要不是你说,我还蒙在鼓里头。”
“您先不要着急,您听我说,米省长,这里面还有疑问。银行里虽然是肖丽媛的户头,但不是肖丽媛本人存钱的,纪委的调查人员查过银行的监控录相,是一个男人存的钱。令人遗憾的是,那个男人戴着墨镜,又侧着身子,很难看清他的相貌。”
“你说什么,杜书记,是个男人存的钱?”
“是的,确实是个男人。纪委的调查人员在公安局的户政室查过肖丽媛办身份证的情况,今年肖丽媛办过身份证,由此可以判断,肖丽媛原来的身份证已经遗失,那个男人很可能用的是肖丽媛遗失的身份证。目前没有证据,这只是分析。”
“如果真的是圈套,那就是我害了丽媛。我当政法委书记期间得罪的人太多,如今我也想不出是哪个人下的狠手。”
“省委周书记考虑问题很周到,担心省纪委的同志做调查会遇上熟人打招呼,便指示从各市纪委和检查院抽调业务素质高的干部组成调查组,由他任组长,我任副组长,来调查肖丽媛受贿的案子,一箭双雕,看能否让个别腐败领导浮出水面。”
“感谢周书记!感谢你杜书记!”
“米省长不要客气。不过,我要提醒的是,您对肖丽媛同志要先做好思想工作,必要的时候,可能要她配合演一出苦肉计。”
“杜书记放心,我来做丽媛的思想工作,积极配合组织上做调查。刚才听你说过这些情况后,我的心里也有底了。”
“目前,纪委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男人存款时的笔迹。调查组的同志正通过高科技手段来查寻那个男人。另外,举报人说南北两区的开发商各送五百万,调查人员找开发商了解情况,可他们矢口否认。调查组的同志正紧锣密鼓地寻找那个男人和给肖丽媛送那盒人参的女人。找到他们案子就有眉目了。”
“杜书记,我除了说声感谢外,再没话可说了。”
“米省长不要那么说,省委周书记也很信任您,他希望您不要因妻子的阴影,影响到您的工作。不过,我要提醒的是,您头痛的这个症状,确实不是脑血管硬化,您可不要大意啊!”
“我这是老毛病,我自己清楚。”
“米省长,我以后再来看您,今天就失陪了。”
米盛庆起身与杜书记客套地握手,把杜书记送出门后才转身。他顺手关上了病房的门,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想自己与丽媛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没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如果丽媛今天说的情况是真的,那她仍是以前的她,仍没有变质。
她把那盒人参送给岳父,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问题就出在岳母的身上,她为什么要把那盒人参送给小姨子?可是,岳母说的理由也合乎情理,东北的野生人参确实像稀世之宝,作为高级礼品送领导也拿得出手。那盒人参接连被转移走,难道幕后有双无形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都是设下的圈套?
猛地,“笃笃笃”的叩门声,打断了米盛庆的思路。
他以为是小宋来了,随口道:“小宋,进来吧。”
门打开,走进来的是肖丽媛。
米盛庆关心的是那盒人参,见肖丽媛空手而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怎么空着两手,丽媛,那盒人参呢?”
“盛庆,我连累了你,那盒人参追不回来了……”
肖丽媛没来病房时,米盛庆还不着急。当听妻子说那盒人参追不回来了,不由得目瞪口呆。他想,幕后有双无形的黑手只怕是事实。要是把那盒人参追回来后,受贿与诬陷的判定可通过技术鉴定,存折上若没有丽媛的指纹,就可证明丽媛对那盒人参里头的情况不知情。可是,追不回来的情况就截然相反,谁能证明丽媛不知情?谁能证明丽媛不是转移赃物?为什么要转移那盒人参呢?
“丽媛,那盒人参为什么追不回来了?”
“我不该收下那盒人参。盛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你要老实对我说,那盒人参哪儿去了?”
肖丽媛不敢与丈夫对视,把脸偏向一边去了。
刚开始,她不着急,是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后来,见杜书记和丈夫对那盒人参紧追不舍,才觉得有些不对头,才开始怀疑那盒人参有问题。可是,究竟是什么问题,她又想不出来。
“你不要转移话题,直接回答我,丽媛,那盒人参怎么了?”
以往,肖丽媛若遇到不顺心的事,被丈夫察觉后,因势开导,很快,她的心情就会平静如水,就会从阴影里走出来。
可是今天,她面对丈夫严厉的目光,不敢抬头。因为人,无论是遇到高兴的事儿,还是忧愁的事儿,常常都会在面部流露出来,让他人一目了然。所以,她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脸仍背着丈夫的视野,不让丈夫洞察到她十分复杂的内心。
“盛庆,我妹妹在我爸家里拿走那盒人参后,她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没想那根橡皮筋绳子在中途断裂了,那盒人参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她一无所知。到家后,将摩托车停下后才发现那盒人参不见了。她骑摩托车回去寻找了一段路,但是一无所获。”
“丽媛,我们夫妻二十多年了,你对我说句实话,那盒人参里头的情况,你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妈她们真的不知情?”
肖丽媛见丈夫咄咄逼人,她想这时候,即使说自己不知道,丈夫也难以释怀。丈夫当了那么多年的政法委书记,见多识广,稀奇古怪的案子都见过,越解释丈夫越难释疑。
人啊,一旦失去亲人的信任后,就似乎有人拿着刀子在胸腔里绞着,让你疼痛万状。这个滋味儿,谁能感受得到呢。
“我说我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盛庆,我想你对我的为人也很了解,可那是过去,而今世风日下,人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都在变,因此,或许你也怀疑我变了,也染指于鼎。”
米盛庆见妻子的脸扭向一边,不与自己对视,心里便有股怒气往外冒。可是,理智告诉他,颅内的肿瘤不能动怒,必须控制住易动怒的情绪,不然头痛就会趁虚而入,兴风作浪。
“丽媛,不是我要怀疑你,而是事实明摆着,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把那盒人参送给爸,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是妈让小妹拿去,小妹又说弄丢了,这个理由谁也不会相信。”
“我明白,所以我不想对你再作解释了。”
“丽媛,不是我要你解释,而是你已经惹出了大麻烦。你只有将来龙去脉对我说清楚,我理出头绪后……”
“只要我没做亏心的事情,我就问心无愧!”
肖丽媛言毕,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去了。门发出“呯”的一声脆响。少许,就有“哗哗”的流水声传了出来。
米盛庆希望妻子受贿的事实不成立,更希望是他人的栽赃诬陷。世上的诬陷也太多了,他曾办理过多起诬陷的案子。而冤枉和诬陷常常又像对孪生兄弟,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米盛庆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很久,觉得妻子的问题很棘手。他想,杜书记说是个男人给妻子的户头上存了一千万的巨款,这个情况想必属实,因为纪委的调查组已经核实过了。
可是,就怕妻子参与其中。人的天性不会凭空犯罪,一般都有诱因。这年头的人又只顾眼前,都在拼命地找钱。妻子经不起这个浪潮的诱惑,陡然变质,贪财心切,也顺理成章。
米盛庆不想为妻子这个事儿再费神,心里盼望纪委的调查组尽快把妻子受贿的情况查个水落石出。这时候,他想趁妻子上卫生间的时候,把有些等着他签字的文件作批示。
他把文件浏览完毕,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忙乎完毕,肖丽媛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也许她知道丈夫要工作,才故意离开的。
“我刚才洗了个冷水脸,头脑也清晰了许多。盛庆,我收下的那盒人参究竟有什么问题,我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我从你和杜书记追查,只感觉到牵连你了,问题还很严重。”
“我实话告诉你,丽媛,你收下的那盒人参,杜书记说,里头放着两张存折,共计一千万。那是南北两区的开发商送的,各送五百万。我被任命代理省长不久,你就惹下了这个麻烦。”
“天哪!那些人怎么这么卑鄙啊!盛庆,我那个学生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原来是在演戏啊,原来她的目的就是要我收下那盒人参啊!我还天真地给她付了买人参的钱呢!”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丽媛,谁能证明你的清白?你不收人家的东西,人家也不会赖你,只怪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问你一个问题,盛庆,如果那人在你的面前哭诉的话,你是视若无睹,还是想办法安慰,让对方充满希望?”
“丽媛,我明白你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但是,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形形色色的人,情况很复杂,具体问题要具体对待。”
“那个学生的家长怎么这样龌龊啊!”
肖丽媛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就给那个学生打电话,质问他:你的妈妈为什么这样心术不正?是谁指使她诬陷我的?为什么要选中我肖丽媛,是不是与我丈夫是代理省长有关联?
转念一想,那个学生与自己想必一样,对那盒人参也是一概不知,质问他也没什么作用。怪不得他近几天没到学校去,原来是他母亲做了亏心事没脸皮去了。找他的母亲对质去!
“我惹下了这个麻烦,如今想躲也躲不掉了。盛庆,我马上找那个女人去,问她为什么要栽赃诬陷我?”
“你到哪儿找她去?杜书记说她已离开了港都市,下落不明。”
“我的天!他们怎就这样诬陷人啊!哪天找到我那个学生,我就要问他,你母亲究竟还有没有良心?为什么要诬陷我?”
“你冷静点好不好!丽媛,你怎不想想,那个女人为什么会下落不明,你到哪儿去问你的学生,我可以断定,即使找到他他也一无所知。刚才我一直在分析这件事情,想理出个头绪来。”
肖丽媛将身子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脸面向丈夫,见丈夫一脸的严肃,一副凝眉深思的神态,本不想打扰丈夫的思路,可心里头着急,望着丈夫脱口而出:“盛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被栽赃诬陷,我决不会缄默不语!我要找到幕后主使者!”
“你惹下的这个麻烦,就像甩上天去的石头,迟早是要落下来的。但是,你要有思想准备,积极配合纪委做调查,有时候可能会受些委屈。谁是幕后主使,纪委会查出来的。”
米盛庆没把杜书记说的情况告诉妻子,是因为他对妻子还没有完全释疑,担心说出来会适得其反。其实,他和杜书记一样心如明镜,拿一千万的存折送礼不合常理,傻子也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