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的身子没什么问题,住院几天就好了。只是丽媛给爸买的那盒人参,您不该叫小妹拿去啊。”
“你爸的身子骨硬朗着呢。盛庆,他不需要补品。”
“爸的身子骨再硬朗,毕竟他的岁数大了。”
肖丽媛见丈夫也在责备母亲,不便插话。
但是,她知道丈夫走近母亲身边的意图是想把那盒人参追回来。见丈夫欲言又止,又转移了话头,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想继续追问妈,又找不到说话的空隙。
肖丽媛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妈,那盒人参……”
顿时,米盛庆用眼神阻止了肖丽媛的话,并瞪了她一眼。
“丽媛,你怎么老是追问那盒人参的事儿,你妹妹看上那盒野生人参,是想……是想给她单位的领导送去。”
母亲对肖丽媛说“是想……是想给她单位的领导送去”这话的声音很小,几乎像蚊子“嗡嗡”的声音,要是耳背的人就很难听清楚。她压低声音说话,是见杜书记也坐在家里。她不认识杜书记,又不知杜书记什么来头。而送礼的事儿,又很不光彩。
米盛庆接话道:“妈,那盒人参最好是拿回来。”
“这……这怎么行呢。要是小妹送给了领导,怎么好意思要回来啊?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
“妈,那盒人参一定要拿回来,里头有问题。”
米盛庆的话虽轻,但很有分量。他当政法委书记时,曾在家里讲过许多离奇的案子,常常听得一家人目瞪口呆。
二十多年来,岳母对米盛庆的话,一向坚信不疑。
她听盛庆说那盒人参里头有问题,就认定不是别人投了毒,就是下了迷药。苍天真的有眼呀,没让老头子吃。要是老头子吃了,这时候想必在阎王府里上网玩游戏,而港都市又多了一个人老珠黄的寡妇。天哪!这真要感谢苍天啊!
“盛庆,妈就打电话啊,看小妹是不是给领导送去了。”
米盛庆见岳母掏出了手机,便说:“妈,您和丽媛去一趟小妹的家里,把那盒人参拿回来。要是小妹送出去了,就要小妹对领导委婉地说清楚,那盒人参一定要完璧归赵!”
“盛庆啊,那盒人参里头真的有毒吗?”
“妈,您先不要问这些,一定要把那盒人参拿回来!”
肖丽媛见丈夫的话已经说到尽头,心里更加着急,觉得事情不妙,后悔不迭。可是,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想,这个麻烦是自己惹出来的,那盒人参一定威胁着丈夫的声誉,不然丈夫和杜书记就不会紧追不舍。
“丽媛,你和妈到小妹的家里去。我再说一遍,那盒人参无论如何要拿回来。我和杜书记先走了,你们赶快去办!”
“盛庆啊,你病了要住院,妈一会儿就去看你。”
“丽媛,你和妈一定要把那盒人参拿回来!”
米盛庆对妻子吩咐完毕,扭头和杜书记走了。
杜书记把米盛庆送到港都医院后,没有马上回去,跟随米盛庆进了病房。他想和米盛庆再商量一下,因为这件事情很棘手。
病房里,小宋已经收拾得很整齐,新添置了一个木纹色的,大约一米多长的小办公桌,上面已经摆了些文件。
距办公桌不远的地方,放着医院的一个小柜子,新添置了一台冷热两用功能的饮水机,上面还摆着茶叶和茶具,显得井井有条。
小宋见米盛庆和杜书记进来了,忙拿茶杯,放上茶叶。饮水机一直开着,水早就烧开了,赶忙给杜书记沏茶,端了过去。
米盛庆平常很少用塑料茶杯。不锈钢的保温杯,与他朝夕相伴了几十年,他也不知道用坏了多少个。他从小宋的手里接过保温杯,旋开盖子,翘起嘴唇,吹着浮在茶杯上面的茶叶。
“米省长,暂时没事,我就先出去了,有事就打我手机。”
小宋知道杜书记和米盛庆有事情要商量,便率先说了出来。
“小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米盛庆待小宋走后,心事重重,又难于启齿。
“杜书记,今天让你失望了。我妻子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刚才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么她真的不知情,要么与我岳母串通一气。她究竟是受贿,还是被别人栽赃,目前还是扑朔迷离。”
“米省长,那盒人参追回来后,我们通过技术鉴定,如果存折上没有肖丽媛同志和您岳母她们的指纹,显然,她们并不知情,这是别人栽赃。所以,省委周书记再三叮嘱要保密,担心是别有用心的人栽赃诬陷,目的就是冲着您代理省长的职务。”
“目前,我也只能假设,也许真如丽媛所说,我当政法委书记期间,得罪过什么人。但是,丽媛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假设都没有用处。要证明丽媛的清白,就要有确凿的证据。”
“米省长,省委周书记担心举报人会在网络上公开肖丽媛受贿的情况,混淆是非。如果举报人贴出肖丽媛收那盒人参时的图片作为证据,网民就会信以为真,舆论必然会一边倒。因此,肯定就会有人说您也有受贿的嫌疑,搞得您声誉扫地。”
“周书记是希望港都市不出什么乱子。不过我认为,丽媛受贿的情况不会那么糟糕,我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政法委书记,经办过许多离奇的案子。杜书记,如果丽媛真的收了巨额贿赂,举报人在网络上公开情况的可能性就极大;要是栽赃诬陷,举报人绝对不会在网络上大造声势,必然是偃旗息鼓,因为诬陷是犯罪行为,这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我想举报人也不是傻瓜。”
“您的分析固然不错,省委周书记也这样分析过,所以周书记才千叮咛万嘱咐,对肖丽媛收受巨额贿赂的事情要保密。”
“要是真如我的分析,栽赃的人必然会平风息浪,静观其变。”
“米省长的意思是——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丽媛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便多说。但是,凭我当政法委书记这么多年,从经办过的离奇案子来分析,这里有一个疑点,纪委调查的时候要特别注意,那就是送礼的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拍丽媛收那盒人参时的照片。我想她一个极为普通的女人,不可能想得这么周到,如今连你我都在怀疑丽媛受贿是真的。”
“省委周书记也对拍照片那个环节产生了怀疑,所以才再三督促纪委,要把事实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不要冤枉了肖丽媛同志。令人遗憾的是,给肖丽媛同志送那盒人参的女人已经离开了港都市,目前下落不明,调查人员找不到她了解情况。”
“天哪!丽媛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米省长,如今您责怪肖丽媛同志也解决不了问题,事情已经发生了。到底是诬陷还是受贿,最终还要靠证据来说明问题。那个女人虽然音信皆无,但纪委会找到其他的突破口的。”
“丽媛是我的妻子,公事公办。杜书记,纪委对丽媛该采取什么措施,就采取什么措施,不要因为我而优柔寡断。”
“周书记已经作了指示,证据确凿才能“双规”。我想您这时候对肖丽媛同志究竟是被他人栽赃,还是真的受贿了,可能也难辨真伪。今天的情况对肖丽媛同志也极为不利,那盒人参接连被转移走,又没有合理的解释,这必然会让人生疑。”
米盛庆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明白妻子已无法洗脱受贿的嫌疑,问题是那盒人参接连被转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