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从厕所回来,凉澄忍着饿等金盏去厨房热饭热菜,等待的过程真的很难耐,她咬着嘴唇,突然想喝点儿什么,跟奶娘说了,奶娘忙为她倒了热茶。
但是喝下去后,一点也不解渴。
她只好忍着。
过了一会儿,金盏提着热饭热菜回来了。
凉澄从椅子上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捞过食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菜拿了出来,金盏不住低呼,“五小姐,别烫着您,让奴婢来,让奴婢来。”
提起筷子准备吃时,凉澄的眼睛一时盯住了金盏。
金盏穿着石青色绣花棉袄,元宝领,露出一截颈子,那颈子处的肌肤白皙单薄,隐约可看见下面的血管,她突然有一种想要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这种想法让凉澄吓了一跳,手一松,筷子落地。
奶娘拿了双新筷子给她,金盏将地上的筷子拣起,嘟嚷着,“五小姐怎么又不吃了?”
“你别过来!”见金盏要靠近,凉澄伸臂阻止。
金盏一愣,抿了抿嘴唇,“五小姐,奴婢……奴婢做错什么了吗?”
凉澄不看她,“没有,你先出去,快出去!”
奶娘见状道,“金盏,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伺候。”
凉澄看向奶娘,又是一眼看到奶娘的脖颈,虽然奶娘年纪大了,皮肤变得粗糙而褶皱,她仍是想扑上去咬。
她忙道:“您也出去吧,这里我自己就可以!”
奶娘有些失落,和金盏对视一眼,犹豫着,退了出去。
“五小姐这是怎么了?”金盏在外面嘀咕。
“我也感觉到五小姐醒来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难道是昏迷留下的后遗症?”奶娘叹气。
“奶娘,我们要不要去禀告老爷和太太。”
“先别去了。”奶娘说,“老爷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才回去睡,去打扰他太太会不高兴的,至于太太,我想她自己是不会来的。”
金盏叹气,“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五小姐出什么事啊。”
这时,里面突然响起五小姐的尖叫夹杂着镜子碎裂的声音。
奶娘和金盏忙跑了进去,只见五小姐背对着她们站在床前,挥手大喝,“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奶娘从小把她养大,也算半个娘亲,是有份量的,不顾她的大喝,问道:“五小姐,您怎么了?热好的饭怎么没吃呢?”
“我又不想吃了!奶娘,您别问了,我想自己呆一会儿,您就和金盏出去吧,算我求你们了!”
主子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奶娘也不能倚老卖老,同金盏出去,不过,这次她说,“去禀告老爷和太太吧。”
凉澄听见奶娘和金盏离开,门被关上,才转过头,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她慢慢抬起手,往自己嘴里摸去,她的嘴里的的确确多了两根尖牙,而且很牢固,她怎么掰都掰不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可以预见被人发现的后果。
古代人最迷信了,一定会把她当成怪物给烧死或者沉河,电视和小说里这种桥断她见多了。
她一定不能让人发现。
可她怎么就长尖牙了呢?很像电视里的吸血鬼和僵尸,而且,她刚才的的确确产生了要吸血的**,对菜肴也没了味口。
这让她害怕,她不敢想象变成吸血怪物后的自己会怎么样?
忽然,外面热闹起来,并且有人拍门。
“凉澄,叔父来看你了。”陆啸林的声音。
凉澄吓了一跳,在屋里乱转,突然看到挂起的帐幔,她毫不犹豫上前,拉起一角用牙一咬撕下来一大片,系在脑后,遮住半张脸。
暗暗鼓励自己:淡定,陆凉澄你要淡定,你好歹也是活了二十八年的人,在职场上也混了五六年,经历过一些事情,一定要淡定。
见老爷喊了几次里面都没反应,陆杨氏心生不悦,这个陆凉澄,昏迷三天把府里折腾的鸡飞狗跳,刚醒来不知道又怎么了。
她敲了敲门,用慈爱的声音唤道:“凉澄,你在里面吗?快打开门让叔父和婶娘进去。”
过了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
陆杨氏见凉澄脸上遮着一方面纱,眉间闪过一丝冷意,但马上就恢复了慈爱的模样,“凉澄,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婶娘,婶娘这就让周管家去请大夫。”
凉澄努力保持平静,“婶娘,叔父,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想静静,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让我自己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奶娘和金盏的。”
陆啸林探究地看着凉澄,问道:“你真的没事?”
“如果有事,怎么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她笑了笑。
陆啸林点了点头,并且听凉澄说的话有条有理,才放下心。
回到正房大院,陆啸林再无睡意,坐在椅子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陆杨氏进了内厢。
陆紫云在丫环的伺候下穿好了蓝衫黑裙的校服,辫着两条辫子,挎着书包,正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照,生怕妆容有一点瑕疵,被外人看到笑话了去。
见陆杨氏进来,陆紫云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撒娇唤了一声,“娘!”走过去,拉了陆杨的胳膊,好奇问,“听说凉澄醒了,是哪个大夫这么有本事把她治好的?”
陆杨氏往外看了看,“嘘”了一声,“快上学去,老爷心情不好,小心撞到他枪口上挨骂。”
陆紫云吐了吐舌头,“每次凉澄出点什么事爹爹就这样,好似我们都不是他亲生的只有凉澄才是他的女儿。”
“胡说。”陆杨氏轻斥,眼里却含着慈爱。
“凉澄要不要去上学?”
“病刚好怎么上学?你跟家栋紫涵去吧。”
看着女儿出门,陆杨氏脸色凝起,到了外厅,坐到了陆啸林旁边的椅子上。
“老爷,您觉不觉得凉澄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陆啸林不看她。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那个疯和尚?”
陆啸林眼皮一跳,他何尝不记得。面上他却不动声色。
陆杨氏继续说,“十年前苏州河元宵赏灯,大哥一家无一生还,只有凉澄幸免于难,可见这丫头的命有多硬,她分明就是疯和尚说的天煞孤星,我看,不但大哥一家,当晚所有赏灯苏州河的人的性命说不定都是她克的……”
“胡说!”听妻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像真的,陆啸林出声斥喝,“什么天煞孤星,都是那些人编出来的,那疯和尚的话自然信不得!”
陆杨氏沉了沉口气,“王大夫的话呢?您总信吧,总之她身上有问题,我看还是找个法师来作作法吧。”
“不行!”陆啸林站起身来,盯着陆杨氏,严厉道,“你不要背着我做些什么事情,若被我知道,别怪我不顾夫妻情份!”
陆杨氏一惊,脸色煞白。老爷何时对她说过这样狠绝的话?
她不过是怀疑陆凉澄有问题,找人来作作法,驱驱邪而已,老爷就这样激动。
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觉拳起,想到这些年来老爷对陆凉澄的偏爱,她心里一阵恼恨。
陆啸林冷冷扫了陆杨氏一眼,拂袖而去。
他本来也想去黄河古道找燕小凤,就是不去找燕小凤,也得找个道长来家里瞧瞧,但是他突然又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凉澄受了赢勾身体内女魃的残魂,就是变化,也很可能会变成僵尸一样的怪物,他绝不能让燕小凤知道她出了事,如果燕小凤杀了她,那……大哥一家这唯一的血脉就没了……
夜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刚开始零零星星,没多久便纷纷扬扬地席卷了整片天地。
冬夜漫长,凉澄坐在屋里,指甲掐进掌心,煎熬地等待着,等待着外面的金盏和奶娘睡去。
她要离开这里,她好饿,饿的快要发了疯,如果再不离开,她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咬了金盏和奶娘。
亥时初刻,凉澄看到外面的灯灭了,是奶娘和金盏去睡了。
她悄悄打开门,看了看,空无一人。
她蹑手蹑脚出厅,到了院子里。
雪下的很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她身上只穿了薄衫竟然不觉得冷,但她已顾不上惊奇,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院外走去。
辗转找到了大门,可是大门紧锁,院墙又高,她一时犯了难。
沿着院墙走了许久,看到一棵柳树临墙而生,她快步走了过去,试着往上攀,庆幸的是,她的脚下如有神力,竟然轻而易举地攀着树上了高墙。
站在墙头,她跳下去,地上积雪很厚,落下去并没有感觉到疼。
打了个滚,她站起来,向茫茫大雪中走去。
饥饿之感越来越强烈,可她该吃什么?除了像电视和小说中的僵尸那样吸血之外她能吃什么才能不让自己饥饿?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回答她。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梆子声,她转头望去,只见街口走来一个身穿蓑衣的更夫,一边走一边敲梆子,嘴里喊着,“天寒雪大,查好门窗,防火防盗——”
凉澄的眼睛一时变红,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着那个更夫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饥饿和欲、望瞬间咆哮吞蚀掉了她仅存的意志,她忘了自己是谁,嘶吼一声朝那更夫扑了过去,露出她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