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是一流的。内地、台湾和香港很多的古玩商都在国外修复过古玩。但通常都是很精贵的或是很心爱的古玩才要运到国外去修复。国内的就不说了,台湾和香港的古玩运送到国外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所以能不送去国外就不送。况且古玩修复也要找对机构,找不到好的修复技师也不行,没准你的古玩会给你修坏了,你都没地方说理投诉去。
还能给修坏了?冷涟不解。
那当然了。比如你的这个黑定炉,缺失一耳,后来缺失的这个耳你又找到了,自己便在家用黏合剂把炉耳黏到了炉上,这种情况在收藏者当中很常见,因为大家都知道修复技师也是这样黏合上去的,这不需要技术,只要眼神好,细心点儿就行。事实确实如此。但是,绝对要注意选择哪种黏合剂。比如塑钢土,也是黏合剂,但你最好别用塑钢土来修补黏合瓷器,万一你没有黏合好,想要拆下来,那谁都帮不了你,想要拆下来唯一的方法就是把瓷器再打碎一次,并且不是按着原来的裂缝去拆解打碎,因为瓷器上的塑钢土和铜器上的塑钢土产生的化学反应是不一样的,很难拆除下来。除非这件瓷器是国宝级别的文物,国家倾力抢救,列为攻关项目,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是你自己修复坏了。技师则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但是修复技师的技艺却参差不齐。比如一件粉彩人物盘,摔碎了,人物脸部的瓷片都找不到了,这人物没脸了,送给修复技师修补,技艺好的技师会根据收藏者提供的资料或是描述,把人物的脸复原到瓷盘上,原汁原味,看不出有修补过的痕迹。技艺差的技师也能把人物的脸庞恢复,但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人物的脸不对劲,明明是身材婀娜苗条,却配了张棒子脸,有脸还不如没脸呢。这就是修坏了。
那修坏了怎么办?
现在都是收藏者吃哑巴亏,只要不是把人物的脸修复成猩猩脸,只要有眉眼像个人样儿,收藏者都得抱走,最多不用付给技师修复的费用。贵重的古玩除外,收藏者肯定不答应,可又能怎么办呢,打官司?肯定打不赢,修复古玩没有一个标准的规范,没有规范就只能按着文物部门的标准来衡量,修复技师会要求法官去博物馆的仓库里看看,看看那些文物是怎么修复的,法官回来后会判收藏者加倍付给技师修复费用的。
你有没有给人修坏过?冷涟觉得这样问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是女孩子,就当是在说闺房话。
呵呵,当然有了。都是着失败走过来的。修复技师每天都要尝试失败的滋味,修复时所用到的每一种材料和技法,都需要成功试验过,然后才能用于修复品上,并且需要事先告知收藏者,还要把材料、技法成功应用的前例告知收藏者。这就需要自己一遍遍地配制材料,变换技法,从失败至成功,漫漫无期。失败的成本也高,经常要买一些残缺古玩来试验。比如古玩市场里的残缺瓷器,买来后变着法子修复,失败是家常便饭。但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为客户修复古玩时的成功。呵呵,听上去像是工作室的宣传软语。可实际就是这样的。所以修复古玩的费用会很高,做实验买的残缺古玩的成本都分摊到了客户的头上了。
终于,悬在水面的毛尖落了下去,笔直挺在杯底。冷涟不喜欢这样喝茶,不喜欢喝卡通杯里的茶水,不是茶不好,只是感觉这样怪怪的,像是杯上的维尼熊在搞恶作剧。抿了几口茶,冷涟就把杯子放在桌上,再也没碰。
窗户被百叶帘和纱帘挡得严严实实,白热的阳光聚在窗外,变作一扇朦胧,远远地飘在墙外。
林浩还没回来,他有什么事儿,为何不给我来个电话,那两个狐狸精不会对林浩动手动脚吧。冷涟看着被遮住的窗户,想着自己的心思,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孔慧娴聊着。
孔慧娴早就看出冷涟魂不守舍的模样,女孩最能洞悉别的女孩的心思,尽管她们有时候连自己的心思都揣摩不清。她陪着冷涟一起坐着,顺着她的眼神望窗户,陪着她语不在焉地闲聊。
午饭吃得很晚。午饭早就做好了,孔慧娴催了冷涟好几次,冷涟只说不饿,你和伯父伯母先吃,我再等等。冷涟心里在等,林浩该回来吃饭了,回来一起吃。一直等到两点多,街上的饭馆都打烊收拾准备晚上的食材时,林浩还没有回来。这个小浩子,不知道在外边有没有吃饭。
孔慧娴陪着冷涟等,也等到两点多,冷涟不好意思让孔慧娴也空着肚子,这才胡乱地吃了点儿饭菜,食不知味,完全没尝出孔慧娴特意做的牡丹燕菜是啥滋味。
电话响了。铃声是女神之舞,龙依依的电话。
“臭丫头,松了缰绳就讨厌铡草的人了吧。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吗?龙阿姨就这样惹你烦吗?”
“今早上给你问过早安……”
“那不行,现在开始,一天三次给我来电话,早安师傅,午安师傅,晚安师傅,十二个字,背下来。”
“嗯,我记住了。”
“这就记住了?你记忆力蛮好的嘛……你怎么了?听上去像是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不乐意给我来电话报平安?”
“不是的,我很好,听到师傅的声音很高兴。”
“少贫,中午时钱丽生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和林浩把人家古玩摊子给砸了?你在搞什么呀我的小祖宗,快把卢醉溪钱丽生给担心死了,你能不能安分点儿,别让大家跟着你提心吊胆的行不行?”
“砸了,那摊儿卖假货,不该砸呀?”
“砸得好,不过下次让林浩从头至尾地替你砸好不好,你别动手,你就在一旁远远地看着,那是男人们的事儿。或者让钱丽生替你砸也行。钱丽生说,你起了个头,林浩像头驴驹子一样就冲到人家摊前开砸了。这回你知道了吧,女人想砸摊子,根本不用自己动手的。”
“我又没让他去砸。”
“你还跟我这儿卖起乖来了,林浩那小子是不是对你有点儿意思?”
“师傅你说什么呀。”
“呵呵,我说什么了?我说那十二个字你记得背下来,一天三次,按时服用。”
刚挂掉,电话又响了,陌生号码,接通一听,却是徐家庄的村长,村长说,徐耀卿原名不叫徐耀卿,也不姓徐,原名叫李玉年,家住徐家庄东边十几里的高河村,年轻时出外做生意,后来返回原籍居住。大儿子李保堂已去世,李宝堂两个儿子,一个叫李建设,一个叫李成钢,都在高河村务农。徐耀卿的二儿子叫李保丰,李保丰健在,一条腿瘸了,还能下地干活,李保丰儿孙满堂,儿子李建华跟我是朋友,小时候在一个小学念过书。
这就找到了?冷涟有点儿不相信,昨天中午离开徐家庄,到现在整整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这效率也太高了吧。冷涟又问能不能确定。
村长立刻保证,绝对错不了,他家里还有徐耀卿的老照片呢。
冷涟只好说过一会儿再联系,只能这样说了,冷涟不知道林浩找徐耀卿究竟什么事儿,千里迢迢地来找人,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犹豫了一下,冷涟拨通了林浩的电话,等了一会儿电话才接通,冷涟耳朵里立刻听到了林浩沉重的喘息声:“……喂……”听上去像是刚刚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声。
“你在哪里?徐家庄的村长给我来电话了,那个徐耀卿找到了。”
“我一时还回不去,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徐耀卿有本古书,宋抄本,书名叫《百火集注》,若是他的后人手中有这本书,帮我把书买下来,不管多少钱,都要买下来。”林浩压着嗓子说道,像是怕人听到。
“你究竟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点儿事,现在开封。对了,《百火集注》是三卷,还有一册附卷,总共是四本,一定要全卷。我挂电话了,拜托你了。”
“喂,喂……”
电话断了,冷涟拍了一下手机,扔在了桌子上。过了一会儿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龙依依:“师傅,你在哪里?”
“离洛阳不远,怎么了?”
“师傅,我忽然很想你,很想见到你。”
“臭丫头,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
“不是呀,是真的很想你。刚才看了一会儿电视,很长时间没看过青春偶像剧了,看了一集觉得也还不错,就想起你来了。”
“嗯,我不明白,看电视跟想起我来有什么联系?”
“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很漂亮,清纯,看上去跟你长得很像,自然就想起你来了,再仔细看看,好像比你还大一两岁,你比那个女孩年轻多了。”
“你到底闯什么祸了?”
“没有呀,我就是想去一个村子里买本书,可是,可是我不知道真伪呀,万一买到假货怎么办?”冷涟确实为此担忧,不过若是龙依依能帮着掌眼,那肯定没问题了。
龙依依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傅,我在那个村子里收了件黑定香炉,送给你,算我孝敬您的……”死缠烂打地讲了好长时间,龙依依终于答应和冷涟一起去徐家庄。两人约好了,各自出发,在钱丽生家汇合。
冷涟又给徐家庄的村长打了电话,说一会儿就过去,见见徐耀卿的后人。
然后又给钱丽生打了电话,让他到这里来接自己。
背上背包下了楼,去后院跟孔慧娴交代了一番,说自己晚上就能回来。又把孔慧娴推进院子里,别穿着工作服往外送人,让邻居看到会笑话你。
出了孔慧娴的家,朝西边的小巷子拐出去就是大街,钱丽生的车就停在大街上。
“走,去你家。”冷涟系着安全带说道。
“去我家?”
“我和龙阿姨讲好了,在你家碰面,她说知道你家在哪个村。这下好了,有什么话你可以当面跟她讲了,不用打电话通风报信了。”
钱丽生笑了笑,开车疾驰。
没多长时间就到了,远远地就看到钱丽生家门前停着一辆老旧的切诺基。
龙依依板着脸从车里走了出来。
冷涟急忙贴上去,笑着摇龙依依的胳膊。
别摇了,我这老胳膊都快让你摇散了。龙依依捶了冷涟一拳,又说道,快上车走,还赶路呢。
上了车,出了大路,驶上小道,一路坑洼。
“钱丽生,我说你能不能别像个娘儿们似的开车呀,慢吞吞的干吗呢。”龙依依说道。
“土路,快了会颠簸。”钱丽生半踩着刹车说道。
“你说啥,快乐会颠簸?啧啧,几个月没见,你说话都后现代了,你是不是还想着烫个爆炸头玩玩非主流。”
“龙姐,你放过俺行不,俺尽量开快点就是了。”钱丽生松开刹车,小心地轰着油门。
龙依依转头看着冷涟,板着脸不说话。
冷涟赔着笑脸,东一句西一句地想要让龙依依高兴起来。
“去买什么书?”
“他说是一套叫《百火集注》的书,有四本。”冷涟答道。
“《百火集注》,嗯,知道他这次回来找这本书,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线索,这才来了几天呀,车轱辘上的刹车盘还没凉透呢。唉,这么多年来,多少人一直在找这套书,没想到居然真的让林浩给找到了眉目。”
“我觉得这是徐家庄村长的功劳,还有我一份功劳。要不是我说去投资,那村长镇长局长什么的能这样找一个化名徐耀卿的人吗。”
“呵呵,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只是找到了徐耀卿的后人,至于那本书在不在他后人的手中,那就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