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镁桐面无表情,带着米哨出了包厢。我灰溜溜地跟在她们身后,看见王臣惊愕得下巴都快脱臼了,张着大嘴吐了几个字:牛啊,太TM牛了!
出了酒吧并不意味着矛盾的终结,当我发现那位陪酒小姐真的被周镁桐带进车里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二人坐在前排,我坐在后排,我试图和周镁桐道个歉,把那女孩放了吧。结果周镁桐根本当我空气,一个字都不肯说。
那位米哨小姐似乎看出了端倪,她问:“哥,你们……吵架了?”
我说:“对。”
“你们……是情侣?”
我说:“对。”
小姐转身就要开门跳车。周镁桐说等等!你想干什么?小姐说:“姐,这活儿我不能接。你们是男女朋友,谁女朋友没事儿给男的找陪酒女啊?保不齐待会儿你一来劲……”
周镁桐一皱眉,说:“没错,我们是男女朋友,但是呢……”
周镁桐眨了眨眼,说:“女朋友不过是一种关系,并不代表兴趣取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所以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你明白了吗?”
我靠!周镁桐,你就编吧!我坐在后排,对着她怒目而视。
小姐听见她说不喜欢男人,特警觉地抬头看了她两眼。
咳咳——周镁桐说:“你别看我,我同样不喜欢女人!”
小姐一指我,问道:“那他呢?他什么取向?”
周镁桐说:“我没来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陪过他了吗?他什么取向你看不出来?”
小姐说:“姐,你朋友喝酒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手一直揣在兜里就没拿出来过跟怕冷似的。我还真没看出来。”
我心说这么半天了,你终于说了句公道话。听听,听听!周镁桐,你男人泡吧的时候都这么老实,你欣慰吧你!
周镁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言它。
车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那小姐似乎很长舌。少顷,她惊呼:“噢——我明白了!当今社会总有那样的伴侣,彼此的兴趣不同,但是又很爱对方,于是力争给对方找乐儿,对吧?”
周镁桐被她弄得很不耐烦,“知道了你还问!”
我坐在后排被这小姐弄得快哭了,你说这一什么陪酒女郎啊,说她傻,她还讲得头头是道。
周镁桐的气始终没消,唬着脸,真的将小姐带到家里。然而到家之后,周镁桐有点犯傻,想玩点儿绝的,狠狠刁难我一次,怎奈那个叫米哨的小姐瞪着大眼睛跟可爱淘似的,桐桐对着一男一女顿时没了主意,反倒是自己骑虎难下,气得直哼哼。
这时候小姐又说话了,“姐,我知道,你带我出来,不是陪酒那么简单,那个不值这些钱。看得出,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当着别人的面不便明说,可是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图……”说完她把外套脱了下来。
我和周镁桐互相看了一眼,半分钟愣没说出话来。周镁桐被这小姐的说法着实吓了一跳,大概心说我是想惩罚他,可,可是也没想过要这般惩罚啊!而我,则又一次被那小妞雷翻在地。我终于明白,那丫不是装傻,是真傻!
周镁桐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好啊,既然你说陪酒不值这么多钱,那你说说看,怎么做才‘值这个钱’?”
小姐也开始局促起来,“姐,其实,值这个钱的事我没做过,我做陪酒才半个月……”
周镁桐气得差点背过气,敢情遇上个吃白食的。
周镁桐问:“调情,你会吗?”
小姐摇头。
“挑逗,你会吗?”
继续摇头。
周镁桐叹了口气,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至此,我懂了,只要这小妞说一句“我有”,周镁桐便会发善心打发她离开。想罢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不料这小妞答道:“有过,前几天分了。”说完还流露出些许难过。
周镁桐的笑容开始邪恶,扯过小姐,指了指我,“你看他,外形气质还说得过去吧?”米哨点头。
“你可以拿他当自己的临时男朋友,亲热,你总会吧?”周镁桐说,米哨点头。
“好,很好。”周镁桐说,“我既不为难你,也不阻拦你,全凭你发挥好吧。发挥好了我这儿还有奖励,发挥不好……权当是为你下一任小男友的上岗熟练技巧,怎么样,不吃亏吧?”米哨点头。
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男友身上,我会觉得荒唐。可是这件事发生在周镁桐男友的身上,我TM觉得一百二十分的恰当。为了报复,周镁桐,她她她,居然找了个女的来嫖我!
我看见那小妞红着脸来到我沙发前,她看了一眼周镁桐,她示意她继续。于是那小妞跪爬上来跨坐在我的身上。她又回头看了眼周镁桐。她示意:再继续。于是小妞狠了狠心,嘴唇呼啸而来……
我靠,你来真的啊!
我赶紧扭头闪开。小妞大概分清了主次,没理我这茬儿,直接回头喊周镁桐:“姐,他不配合。”
周镁桐冷冷一笑,他最近火大,你为他降火,他怎么会不配合呢?说完接了一杯白水,冻在了冰箱里。取了瓶红酒,倒了半杯,一手端着酒杯,冲我做了个“cheers”的动作。示意米哨:开始吧。
我刚刚做了件不太光彩的事被周镁桐抓了现形,而且我身上还有个陌生女子,不方便我勃然大怒,但是我有绝对的理由不配合。然而那一刻,我看清了桐桐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下面正压着一柄刚刚开刃的水果刀!
她拿刀干什么!
我迅速分析了那柄利刃下一刻的去处,无非是几种可能:
周镁桐一刀刺向米哨,因爱生妒,可能性极大。届时媒体一曝光,我这个间接凶手死定了。或者,周镁桐一刀刺向袁夙,谋害亲夫,可能性更大。不用等媒体曝光,打120都来不及,还是死定了。再者,周镁桐一刀刺向自己,以死殉情,可能性最大。这种情况我死不了,我会生不如死。为了让那把水果刀安安静静躺在刀鞘里,我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周镁桐,不做任何反抗。米哨的呼吸喷在我的耳侧,继而,我感到耳垂儿上的湿濡。然后,是周镁桐铁青色的微笑。
我可以接受这小妞在钞票的驱使下装模作样一番,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迅速入戏。我看着小丫头如此卖力地一次又一次向我展开攻势,满脸通红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难为情抑或是兴奋。我怀疑她真的相信了周镁桐的话——唇红齿白的男子,干柴烈火的年纪,居然和一位“不解风情”的女子牵手。身为情侣,却过着僧侣一般的生活——多不人道啊!于是想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男子的救赎。
不可否认,这小妞生得不错,虽是庸脂俗粉却也芳香扑鼻。但事实就是这样——你逗一只猫咪,喂它进食,它舔着你手指的时候,你觉得很好玩。而当你生了场大病,躺在床上痛苦难当的时候,那只猫跳上床头,痒痒地舔舐着你……这个,可就不那么好玩了。我现在就像是个大病一场的人,只盼着谁能将这只猫迅速轰下床,哪里还会有什么快感可言?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但是我无论如何不敢反抗——周镁桐的禀性我太了解了,她来脾气的时候皇帝老子都没辙,这种情况说白了就跟脚下踩个地雷似的,你不动便罢,稍稍动一下就是个玉石俱焚啊!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地感受着米哨对着我身体敏感部位上下其手,以及其口,我时不时瞪着眼抿着唇脖子扭动几下以示反抗。电视里犯罪团伙借着凶器的淫威猥亵手无寸铁的妇女时什么样儿啊?
后来我干脆不躲不闪,直直地盯着屋子另一端的周镁桐,发狠?不,是求饶。我的眼睛里盛满了冷漠的哀怨。
周镁桐也在冷冷地看着我,毫无表情,手指有节奏地落在桌子上打着节拍,那柄水果刀始终压在指下,鳄鱼皮的刀鞘上已经布满了指甲的嵌痕。
我很不高兴。周镁桐你什么意思啊,平日里我袁夙为了取悦你跟TM一只垂死的春蚕似的,你要真对这个感兴趣,干脆让我为那小妞也吐一回丝,只要你看得过眼我绝不拦着!
此时米哨已经在我身上磨磨蹭蹭了一刻钟有余,周镁桐有点扛不住了。问题是:这小女投入也好,陶醉也罢,你丫别哼出声啊。米哨也是有恃无恐,反正你们说了,尽情发挥。而此时,“常规发挥”已经结束,似乎有转入“自由发挥”的迹象——她的手已然游走在我的裤带上。
千钧一发的时刻,周镁桐及时地用小费按住了她的手。够了,周镁桐说:你发挥得不错,这是回去的车钱。
米哨从我身上下来,见周镁桐冷若冰霜也没敢多言,穿上外套,临走前仍没忘记款款地看我一眼。米哨走了,我一动不动地坐上沙发上,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周镁桐放在冰箱里的那杯水,已然在冷冻下成为冰水混合物。周镁桐呷了一口,咬了咬牙:“降火了?”
我脖子一梗,瞪着她:“嘁——才哪到哪啊?我火大着呢!”我看着她,冲着自己腰间努努嘴,那里早已支了一个惊人的帐篷。小姐走了之后我来了勇气,我毫不惧色地与她对峙,眼神坚毅。我心说有能耐你把她找回来继续啊,我今儿还就坐这儿不起来了!
周镁桐咬着舌尖儿没说话,突然以一个很优雅的姿势扬起手——玻璃杯里的东西全部浇在我双腿间那片热气腾腾的地带。
隐约听见嗤的一声——
我是如此坚毅,面对突如其来的冰水,我居然没有应激而起。我稳稳地坐在沙发里,下身剧烈地痉挛了几次放才停住……
一股冷气从下身直寒到胸口,我张大了嘴,好容易喘上一口气。我想起了《雪山飞狐》,想起了苗若兰在雪山顶一杯冰水浇在了胡斐的七星海棠之上,那株茁壮的植物霎时化作一缕轻烟枯萎而去。
消了。周镁桐耸了耸肩。
我呆呆地抬头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恐惧。
我狠咬自己的槽牙,升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念头:拿什么糟蹋你?我的爱人。
周镁桐和我冷战了一周。这一周内她照常送我去训练,但却一言不发。一周后的某天回到家,我发现周镁桐做了二人的晚餐。和现实生活中的诸多情侣一样,不论吵架与和解,都以床上的肉帛相见而告终。当晚我们折腾到精疲力竭,我的“症状”不治而愈了。
或者说,被周镁桐一杯冰水给治好了。
只是留下了一个后遗症——每当我望着夜店外闪烁的霓虹,腰间总是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凉意。
久旱逢甘雨的快乐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相反,我经常一个人陷入沉思。
比如,我想,我大约没有想象中那样爱周镁桐。
这种情绪我始终没有流露,因为我很矛盾,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象中对她的爱”应该有多少。我期待的花开错了季节,而我则像沉默的夏虫,无法语冰。也许,我们都在公式化的亲吻和每天一个海誓山盟当中,一点一点变得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