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我婉拒的话已到唇边,但是一接触索琳那充满期盼的目光,又生生咽回去。我说索琳,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讲,请你一定要用心去听。
“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B城也有同样美丽的星光,只是,那里缺少一个看星星的女孩。斗转星移过后,天上的两颗星星尚且可以汇聚,何况同一星空下两个孤单的参星者?我愿意在B城修一座小房子,作为我们观星的小家。夏天的时候我们就躺在青藤编制的吊床上,你看星星,我会在星空里放一枚会飘动的流萤,如果你睡着了,我就守在你身边,因为我怕你的梦里孤身一人。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围在火炉前暖手,火炉很小,当然是先暖我自己的,因为我的手大,暖过之后你的小手就可以放进去。晴天,你要去看我的比赛,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位置,因为我最心跳的不是如何进球,而是进球之后如何捕捉你的眼睛。雨天,要是雨天,我哪儿也不去,如果你坐在沙发上,我就坐在你的侧面,如果你看电视机,我就看你的脸……”
“索琳,你,愿意来吗?”
说完这番话我几近落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索琳,就像某位过气的央视女主持人在一段滴水不漏的悲情陈词之后,转过脸望着身边目瞪口呆的赵忠祥一样。
索琳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索琳,你愿意来吗?”我又问。
索琳连忙笑笑,“袁夙,你瞧,我有点困了,你去帮我打杯水吧,我该吃药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满嘴的苦涩味道。
我想象着一位身着一品官服的男人声泪俱下地哀求说:香莲,你就依了我吧,我们在京城买房置地,生儿育女,再给你开个豆腐房,给你家美美一个机会吧!我不做驸马好多年……香莲打了呵欠:等我睡一觉再说吧。
于是美美风化掉了。
给索琳打水的一霎,我想,也许我该走了。
手机响起,送花的美眉已经到了医院楼下。一束淡雅的百合花,就像刚刚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女孩,让我想起一个词:人淡如兰。是该走了,可我还有最后一丝不甘。又付了一份花钱,我把水杯交给了花店MM,并且对她耳语了几句。一分钟之后,送花女快步进了电梯,我不舍地回望了一眼索琳病房的灯光,退走几步,转身离去。
登机之前,送花女拨了我的电话。
我问:“有什么情况?”
她说:“你家MM生气了哦。”
“就这样?”我问。
“对啊,就这样。”她说。
“不是吧,我买了两大束花哎!连价都没侃,就换这么点儿情报?”
送花女咯咯一笑,“我这里还有个完整版的,你要听吗?”
我赶紧隔着电话作西施狗状,“呵呵,要听,要听。”
“我进房的时候她正在用纸巾擦眼睛,看见我她吓了一跳。我说我是送花的,她问谁送的花?我告诉她是个一米八五的帅哥。她问你人呢?我说他已经走了。她不相信,我就把你交代的都告诉了她,说你今晚十点必须回到训练营,现在已经快登机了,全部可以用来陪她的时间只有刚才的25分钟,说完我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这回她信了,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真像个大病一场的人。我问她花插在哪里?她说交给她就行了。之后我离开,并且按你的吩咐,躲在病房墙外偷窥。我看见她呆呆地握着手里的百合,闻都没闻一下,后来那花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好半天,她没有动,然后我看见她哭了。她哭得很厉害,她喃喃地说:我不要花,我只要你,你不要走,我想你——
“完整版叙述结束。”她笑着说。
“还有吗?你想想,有没有落下一个情节,一句话,或是一个字?”我问。
“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了帅哥!”她说。
吼吼——我大笑三声,将手机抛向空中又接住。
我大叫:索琳,这一次我吃定你了,我吃定你了!
我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想着索琳,美得云里雾里什么似的。落地的时候大梦初醒——刚下了出租车,我便看见桐桐黑着脸跟个女金刚一样,站在门口冲我怒目而视。
“你去哪儿了!”她问。
“随便转转不行吗?”我没好气儿地回答。
“既然随便转转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方才想起整晚桐桐的电话都没断了打来,我过于专注,根本没机会接。
我硬着头皮对桐桐打着马虎眼,“我把来电设成了振动,没听见啊。”然后然后煞有其事地问,“你找我有事啊?”其实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找我哪里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黏着我逛街罢了。
桐桐气鼓鼓吐出俩字儿,“没事!”
“没事的话,那我……嗯?”我嘿嘿一笑,朝着大门里面指了指,意思是:没事儿那我进去了。
“你进去吧!”桐桐发话。
“好,晚安。”我滴溜儿一转身,就要进门。
“等等——”桐桐说,“你吃晚饭了吗?”
呀,经她一问我才想起来,还没吃饭呢,肚子早就叫过了,这会儿胃里的乳酸菌都睡着了,让桐桐一句话又给唤了起来。
桐桐快步回到车里,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袋子的麦当劳汉堡套餐。
她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面带委屈,然后缓缓地说:“饿了吧?刚买来时还是热的,现在都凉透了……”她口气缓和了许多,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
我说:“可不是嘛,你不说我都忘了,都把我饿坏了……”我顿时感觉心里一股暖流攒动——桐桐这丫头,看起来凶巴巴不想竟也如此温柔,知冷知热的,难能可贵啊。
“香不香?”她问。
“香。”我说。
“想吃吗?”她问。
“想吃。”我说。
伸手欲接过桐桐递过来的套餐,不料桐桐突然把手抽了回去,我抓了个空。
哎?我诧异不已,只见桐桐蹬蹬蹬快步走向旁边的垃圾桶,打开盖子,把袋子里的食品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回过头,恶狠狠道:“喂狗都不给你吃!!”
言罢,钻进她的Q7越野,一溜烟地消失在夜幕里。
我……我……
我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弥漫着麦辣鸡腿堡的味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啊。
胃里没有一粒米,我在饥寒交迫中过了一夜。清晨,我正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喂——我眼皮都没撩。
桐桐在电话里淡然一笑,“袁夙,你起床了没有?”
“大小姐——这才几点啊!你又要做什么?”
桐桐说:“我有急事找你啊,袁夙,你们球队今晚是不是要去老总家里开一个派对?”
我说:“对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桐桐一听又急了三分,“我也是才知道啊!那么,袁夙,这么无聊的派对你应该不会前往吧?趋炎附势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心说那当然不是我作风,无奈我三千五的礼物都买了,焉有不去之理?我还指望着燕窝鱼翅可劲儿地塞能吃回来多少算多少呢!我告诉桐桐:“去啊,我当然要去。”
“袁夙,你今晚不要去好不好?”
“为什么?”
“我,我……我想和你单独约会,我想请你吃饭。”
“可是派对上有山珍海味。”我说。
“我可以请你吃阿一鲍翅。’桐桐说。
“可是派对上还有美女。”我说。
“我可以穿真空装给你看。”桐桐说。
我扑哧一笑心想算了吧,没有C杯以上的身材,穿上真空装,那评价就俩字儿——真空!
桐桐说:“你别笑啊,到底行不行嘛?“
“不行!今儿这派对之于我可太重要了,甭说真空装,就算你整一CK的“T”站我眼前,我也当它是真空,看过之后该去还得去!”我说。
桐桐“啪”地挂了电话。
这女子,不知道又抽得哪阵疯。我懒得想,美美睡了通囫囵觉。今天只有半天的训练任务,下午放假,全队都为周总女儿的生日派对开了绿灯。桐桐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探来的口风,上午的训练刚结束,她的银色Q7就已经堵在了门口。下了车,远远地盯着我,不屈不挠的小样儿直看得我无名火起。
王臣凑了过来:“哎,这妞儿真俊俏,真极品!开名车,戴名表,珠光宝气的……你小子好福气哦,从哪儿钓这么条大鱼?“
我看见王臣口水流满地一双猥琐的眼睛恨不得盯到桐桐的肉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可不是条大鱼么,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扬言要“吃定我”,我正愁没辙呢。
现在的食物链关系是:我要吃定索琳,而桐桐要吃定我。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角度来看,索琳最弱小桐桐最强势,我处在两人的中间,既要想着把虾米吞下,又要处处防着被吞的危险,最苦不堪言。不过,从另一角度看,最小的虾米往往苦于寻觅,而最大的鱼游过之处通常带着漩涡。恰恰对应了现在的情形——想搞掂索琳不那么简单,想被桐桐搞掂却太容易了,又是鲍翅又是什么真空装的,估计炮弹上的糖衣还没舔几下的工夫我这小鱼就可以变鱼粪了。
只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要想最终吃掉索琳,就一定不能被桐桐吃掉。
我洗过澡站在场地上,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和队友聊天,没有半点要出门见她的意思,眼睛偶尔扫过桐桐,也是一脸的坚定:小样儿有能耐你就进来!而桐桐的韧劲儿也非常人可比,气得两眼发直粉面通红就是不离开,并且利用有限的对视机会向我传递着无限的愤慨:袁夙你丫有种今天就别出来!
眼看着队友一个个离去,我这头发都吹干了,最后偌大个球场只留我一个人。桐桐抱着肩膀得意扬扬。
一只肥手从后背伸出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回过头,看见范大教练伦登那一张热情洋溢的脸。
“Son , It's the coffee time .Right?”
教练都说到这儿了,我敢说不字吗。
“But I don't even have a car.”我面露难色。
不想这老头还挺执著,一指他那辆八成新的菲亚特,“I drive you.”
就这样,我钻进老范的车子里,在桐桐张口结舌的注视下,车子缓缓地驶出训练营。我笑了笑,掏出手机Power off,整个世界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