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麦朵朵和珞遥的前几次相遇都不得不针锋相对,可自从珞遥将麦朵朵自大牢救出那日起,二人之间便生出无形的联系。
肩负着复兴巫族重任的珞遥,也逐渐为麦朵朵所理解。
“那老道便是王氏派来捉你回去之人。她还需有人替她把持着白阳族的所有巫法,特别是操纵能够合成两族巫法的大阵。”珞遥仔细解释,“然而,先祖有言,白阳族和青阴族世世代代不得共处,否则将引起灭族之灾。而历年间的种种事情,也加剧了两族之间的矛盾,致使两族族人相见时即便不大开杀戒,也断然不可能成为盟友。”
个中缘由,似乎都无迹可寻,毕竟两族已经各自独立生存于民间长达数百年之久,求分求和都显得太过极端,自然不可取。
而从外来看,即便南宋朝廷风雨飘摇,可在上位者一日不松口,两族人便又都只能藏匿在山林之间。实乃内忧外患。
麦朵朵自知不能违背两派巫族各自章法,但她也不得不向珞遥袒露自己已习青阴族巫法的事实。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瞎老婆子。在我北上探消息时,我也同她交手过两次,看她那势态,似乎招招都打算置我于死地。”谈及瞎婆,珞遥脸上并无惧色,反倒还显出一丝得意之笑,“那瞎老婆子,你也不必再称她师傅,免得诋毁我族巫术。而且,我觉得,她刻意拉拢你,必有其不可见人的原因。”
麦朵朵对瞎婆本就半畏半敬,确实不算完全信任,只是因为此前身世之谜未解,又屡屡遭人暗算,不得不依靠着她。现在听珞遥分析一道,倒也觉得瞎婆更加可疑。
“这些,姑且先不管,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刚还笑盈盈的珞遥,忽然又换了沉郁的脸色。
麦朵朵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此番北上,偷偷联络到了白阳族一位长老,长老告知,聚神之阵力量强大,引发玄渡七劫之后便不可收拾。那些甘愿献身护阵的七子并未中劫,唯独你一人陷于玄渡七劫。我本想在你七劫完成之前,以渡魂之法将你居于我身体中的魂魄散出,牵引我的魂魄回归,可是,那一次,云哥和你破坏了渡魂之法。”
破庙里的事情,麦朵朵依稀记得,想起如今躺在床上半生半死的易博云,她心情何尝不复杂。
“长老说,渡魂之法只能用一次,之后再启用,或许生会出更多的错乱。”珞遥忽然紧紧握住麦朵朵的手掌,“我已不能要回自己的身体,只能居于将死或刚死的族人躯体中。但我还需要这张面孔来拯救整个白阳族,所以……”
一向不拘小节的珞遥忽然起身跪地,“我可以替你救人回来,而你也必须立下血誓,此生要助我完成五个心愿。”
以一换五,似乎并不划算,可是麦朵朵本不是喜欢计较得失之人,她差点被闺蜜害死,如今得上苍眷顾,有幸活下来,已经是幸事,更何况珞遥背后系着的是白阳族众人的性命,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答应你。”
听到麦朵朵心甘情愿的回答,珞遥喜不自胜,眼角溢出泪花,“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族人性命要紧,还需你与我立下血誓。”
“没关系,我配合你。”
见麦朵朵这样诚恳,珞遥也毫不含糊,她掏出腰间匕首,于左手掌心划出十字血痕。
“你割破五指手指,分别按在十字中心。”珞遥将匕首递过去。
血誓顺利完成,不等麦朵朵再提,珞遥便仔细打听了刘浪的相貌,即将前去救人。
“虽然他现在可能瘦了,但身高是不会变的,大约……有两米吧。”回忆起刘浪那胖嘟嘟的样子,麦朵朵心头就是一阵酸楚。他不过有着孩子的智力,可却比许多成年人更加勇敢,更懂担当。
“我今晚便潜入常府,你派人在后门接应我吧。”
“嗯。”
交待清楚,珞遥便匿身离去。麦朵朵走进院子里,想找牧子繁商量入夜后的安排。
牧府园艺做得极好,无论哪处都充满着雅致诗韵之气,麦朵朵行走其间,常常觉得安逸宁静,甚至甘愿此生就停步于此,不再接触外面的世界。
一种莫名的禅境包裹着她,总让她觉得安全而欢愉。
“小娘子,可是在寻我?”
轻佻的声音打破了麦朵朵的意境美梦,她侧身看着牧子繁,轻声道,“你今晚帮我一个忙吧。”
牧子繁举着折扇走近,用扇尖托起她的下巴,“小娘子近日总是喜爱在夜间活动,人都愈发清瘦了,还是好好休息,不要……”
“如果牧府不容我,我离开就是。”麦朵朵并非赌气,她知道牧子繁不是简单人物,如果他不愿意收留刘浪,那她自当另外打算。
“那人与你什么关系。”玩笑不见,他露出那副肃穆之相。
“有如弟弟。”麦朵朵说得诚恳真切。
“我今夜陪你一起等。”
牧子繁抽去扇子,猛地展开,又哈哈笑开,“今日天儿如此好,不如让本少爷给小娘子算算命?”
麦朵朵并未留意他的话,独自思量着他为什么会这样无由来地切换个性。这——究竟是自主控制的,还是……受什么所操纵?
见麦朵朵纹丝不动,牧子繁便兀自去捉她的手,可是一低头却见她受损的五指指尖,心头不由得抽痛一下。
牧子繁二话不说,从腰间荷包里抓一把粉末涂在麦朵朵指尖。
麦朵朵也不动,任由他处置,那无痕散涂上去之后,便立即不痛,这倒是麦朵朵至今而止见过最神奇的药粉。以前素月那里看似一应俱全,可是多数药物终究还需假以时日才能恢复,完全比不上这无痕散。
而牧子繁又说自己不懂巫术。麦朵朵虽不是火眼金睛,但牧子繁哪句话为真,哪句话为假,她却可以肯定地感觉到。
不过,自她来府上开始,牧子繁对她,从未有过半句虚言。
这一份付出与呵护,麦朵朵全都知道,只是,她的顾虑太多,她不能将自己的后半人生交付给一个自己尚未完全了解的男人。
沉思之际,牧子繁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掌心中覆叠的纤纤玉手像会说话一般,召唤着他,等待着他。
于是,牧子繁终是情不自禁地将麦朵朵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