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尝到权力滋味的宁妃又怎么可能放弃眼前如此大好的机会?如果懿贵妃生下的是一个公主,或许宁妃会一直对懿贵妃恭顺有加,直到自己抚养的晗儿顺利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能够成为当之无愧的后|宫之主,谁又能拒绝得了这个诱|惑呢?
但是现在尊儿的降生给宁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皇上独宠懿贵妃,话里话外的意思,尊儿是皇上属意的太子,未来的皇上。但她怎么甘心,后位无主,晗儿与尊儿地位相同,若论立嫡立长之说,也应该是晗儿被立为太子才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宁妃温柔对冷敏澈道:“晗儿平日里最崇拜的就是皇上您呢。皇上说的话,晗儿可是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
她微微瞟了晗儿一眼,晗儿便使劲点点头。
冷敏澈哈哈笑道:“那晗儿要记得,兄弟之间要兄友弟恭,要学会谦让,要敬老慈幼、宽宏大度才是。”
晗儿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父皇,大声说道:“是,父皇,儿臣记下了。”他走到尊儿身边,用小手将他的眼泪拂去脆声说道:“尊儿,是哥哥不对,哥哥有木剑,等明日拿给你玩。”
雪怜笑笑道:“晗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知道是非对错。你是哥哥,和弟弟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团结友爱,知道吗?”
宁妃脸皮子微微抽搐了几下,走到雪怜身前不远处,福身一礼,挤出一个笑容道:“娘娘说得对,晗儿,还不谢谢懿母妃?”
宁妃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雪怜只觉得一阵反胃,毫无防备地呕了出来。宁妃一声惊呼,猛地后退几步,衣襟上还是被溅上了几星污物。她心里一阵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
冷敏澈连忙为雪怜拍着背,连声大呼:“来人,快传御医!”
雪怜微微抬手止住他道:“我没事。”
宁妃捂嘴娇声一笑道:“臣妾也觉得娘娘并无大碍,或者是大喜事也说不定啊。”
冷敏澈一听,连忙看向雪怜,见雪怜一脸娇羞,顿时喜不自胜。待御医确认雪怜已有两月身孕之后,冷敏澈竟高兴地将雪怜打横抱起,连连转了几个圈。直到雪怜连声惊呼,才忙不迭将她放了下来。
宁妃紧紧抓住晗儿的手,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如同浸满了冰。晗儿轻声道:“母妃,疼!”宁妃蓦然回神,松开晗儿的手笑容满面地福身行礼道:“臣妾恭喜皇上、恭喜懿贵妃娘娘!”
晗儿仰起头,对宁妃说道:“母妃,晗儿又要多一个弟弟了吗?”
冷敏澈“哈哈”大笑道:“晗儿觉得懿母妃会再给你添一个弟弟吗?”
“弟弟,我要弟弟!”尊儿扑过来,抓住雪怜的衣袖,将头探到她的袖子里问道:“弟弟呢?在哪?”
殿内众人不管是何心思,都凑趣地笑了起来。
近八个月后,雪怜顺利产下一子,名“武”。同年冬,太上皇病逝。次年春,冷敏澈改年号“元兴”。
周庆两国边境再起狼烟,元兴二年冬,慕容致远与白洌锋带领大军,将北庆军杀了个七零八落,小皇帝上官明浩被抛弃,在战乱中被流箭射死,至此,北庆真正灭国。而血刺总舵主罗擎苍,居然再次从重重围困中逃脱,不知去向。
战报传入周朝京都,满京城上下一片沸腾欢呼。接到战报的冷敏澈“哈哈”大笑,并决定在兴乾宫大宴群臣,等边疆将士回京之时,再举行更盛大的庆功仪式。
兴乾宫大殿之上,冷敏澈已是微醺,晗儿与尊儿坐在旁边,武儿被奶娘照看着,坐在雪怜身边。冷敏澈看看晗儿,又看看尊儿,笑道:“来,跟父皇说说,晗儿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儿臣长大以后,会像父皇一样,开疆扩土,打下一片大好江山。爱民如子,让天下百姓安享太平。”五岁的晗儿稚嫩的声音如有穿透力,响在大殿之中。瞬间,殿内喧哗消逝不见,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静得似乎连锈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心思各异的人都盯紧了皇上,想看看皇上如何回答。基本上,皇上的回答便确立了这个皇子以后的前程。
冷敏澈没有回答,他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眼中却没了笑意。下首的宁妃一脸惊诧之色,不安地看看皇上,又看看一旁端坐的懿贵妃,在皇上冰冷地扫视下冒出了一层细汗。
“哈哈哈,大皇子天性聪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雄心壮志,可见天佑我大周啊,哈哈哈!”一声大笑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却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现任御史大夫张秉汉环顾左右,丝毫不为刚才所言感到难堪。
张秉汉早年落魄时曾得宁妃之父、兴安侯宁崇熙接济,虽两家并不往来,但张秉汉却对宁崇熙一直心怀感激,对宁妃所养大皇子,自然是极尽推捧之意。
张秉汉一开口,立刻得到一部分大臣的赞同。太子之位尽快落定,才能安抚臣工百姓的心。
冷敏澈“呵呵”一笑道:“哎呀,今日是为边缰将士开设的庆功宴,其它事宜稍后再议。来,朕再与诸位爱卿共饮一杯。”
宁妃与父亲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被雪怜看在眼里,她低下头在尊儿耳边轻语几句。尊儿跑到冷敏澈旁边,扯扯他的衣袖说道:“父皇,酒多伤身,要少饮。”
冷敏澈放下酒杯,伸手将尊儿抱在怀里,低头在他小脸儿上使劲亲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好好好,父皇听尊儿的,少饮酒。尊儿可高兴?”
尊儿大模大样地点点头说道:“嗯,父皇身体康健才是儿臣之福。”
冷敏澈“哈哈”大笑,殿下又掀起二皇子赤子之心,事亲至孝等等马屁狂潮。冷敏澈举手向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之后方才说道:“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以孝治天下,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尊儿至孝至诚,朕心甚慰。晗儿有志,乃为大将军,护国戍边,朕亦心慰。来,为朕两个儿子,再饮一杯。”
宁妃与宁崇熙听了皇上的话,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皇上,您就算扭曲事实,也不能这么个扭曲法吧?您哪只耳朵听到大皇子想当大将军来着?
武儿看着两位哥哥都被父皇夸奖,一脸急色“噔噔噔”跑到冷敏澈身边,张着小手喊道:“父皇,要!”
冷敏澈笑着将武儿抱在怀中问道:“哦,武儿说说看,想要什么?”武儿笑眯眯地看着父皇,在他脸上湿湿地亲了一口。冷敏澈愕然片刻,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雪怜看着满脸失望之色的宁妃,唇角轻轻挑起,露出一个讥诮的笑。自从武儿出生,宁妃便开始小动作不断,她就要沉不住气了吗?
庆功宴过后,立太子之事渐渐被众臣提上日程,天天在朝堂上聒噪个不停,冷敏澈烦不胜烦,他心中属意立尊儿为太子,但那些积极要求立太子的大臣又说什么后位空悬,当以无嫡立长之说,应立大皇子为太子。他明白这里面究竟是谁在出力,一旦牵扯到国家大事,他也很无力。
本来信誓旦旦答应雪怜的后位不能兑现,现在尊儿的太子之位也困难重重,冷敏澈心中对雪怜充满了愧疚之意,虽然雪怜极力安慰,表示不在乎,但他仍能看得出她眼中的失落。
作为宫妃,其身后母家的实力,在这一刻显现出它的重要性来。廖若晨是武将,且在朝堂中时日尚短,人脉稀少,就算连上冷寒夜、苗荣轩等人,也远远及不上那些文臣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自古以来,保太子等同于拥立之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事,没人会不慎重考虑。虽然懿贵妃目前来看仍得皇上爱重,但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一个全赖皇上恩宠、母家势力微弱的女子,怎能及得上虽不受宠、但也不曾被冷落、且身后还有庞大家族拥护的宁妃娘娘呢?是个人就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差距。
除夕悄然来临,宫里宫外忙成一团。雪怜带着尊儿和武儿歇在后殿东偏殿中等着冷敏澈,呆会儿一同去前殿赴宴。
宁妃先行去了前殿,将晗儿留在东偏殿中。雪怜看看正襟危坐的晗儿,笑着朝他招招手问道:“晗儿,过来。”等他走到身边又问道:“饿不饿?渴不渴?”
晗儿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缓缓摇头道:“谢懿母妃,儿臣不饿,也不渴。”
雪怜心下暗暗一怔,看来宁妃在背后真得做了不少工作。她笑笑说道:“也好,既然不饿,那等你父皇来了,我们一起去大殿。”
见晗儿一举一动如同小大人般,又回头看看正拿着雪怜找工匠定制的儿童积木玩具玩得聚精会神、有商有量的尊儿和武儿,心下不由暗叹: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轻松舒适的环境中长大,有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而不是在汲汲营营中阴谋算计。
对于皇位,如果尊儿和武儿有那个能力和志向,她乐见其成;如果两人无意于此,自己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葬送掉儿子的幸福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