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抱着小皇子,一刻也舍不得放手。冷攸君向一旁侍立的宫女使一眼色,那宫女待要走上前去,菡萏已经低声对太后说道:“娘娘还是将小皇子交给奴婢抱着吧,虽说孩子还小,抱时间久了娘娘胳膊也会受不住的。”
太后点点头,万分不舍地将小皇子交到菡萏手上。冷攸君已经令人送来了明金色丝帛和笔墨,又令宫女磨好了墨,在几案上摆放整齐,伸手示意太后娘娘履约的时候到了。太后并未说什么,执笔写下了一封关于皇上受伤失踪、生死不明,国不可一日无君,为朝堂安稳、江山稳固着想,着令众大臣商议是否另立新君的懿旨。
冷攸君仔细看过之后,满意地一笑,揖首一礼道:“母后劳累一日,定已疲累不堪。儿臣就不打扰母后安寝,儿臣告退!”在得到太后点头应允之后,转身就要离开慈安宫。
“等等!”太后娘娘坐在几案前,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本宫已许久不见安惠县君,听闻她家的小女儿聪慧机敏,很会讨人欢心。明日便让安惠带那小姑娘来陪本宫说说话儿。不知齐王殿下可准允?”
冷攸君笑笑说道:“母后言重了。母后想要见谁,只管下旨召见便是,儿臣也希望有人能陪母后说说话解解闷儿。”见太后已经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冷攸君摸摸鼻子,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太后娘娘刚刚用过早膳,便听到宫女进殿禀报道:“禀太后娘娘,安惠县君与马小姐觐见。”
“请她们进来!”太后轻轻拨着茶,淡声吩咐。
不一会,一个身穿三品诰命服饰、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圆脸大眼的姑娘走了进来。她们一进殿,便跪下行了大礼,口中呼道:“臣妾(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太后“呵呵”笑着,伸出手道:“快快免礼!菡萏,还不快把安惠扶起来?快快请坐!”
菡萏得令,忙将马夫人扶起,又扶着她坐到下首的锦凳上。马舒渝站在母亲身后,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
太后看了看马舒渝,向她招招手:“过来本宫这边,让本宫瞧瞧。”马舒渝走到太后身边,微微一福身,笑眯眯地唤道:“太后娘娘!”
“嗯,这孩子真不错!”她向着马夫人道:“落落大方,经得过场面,一点都不拘束。”
马夫人脸上笑开了花,忙谦逊地说道:“谢娘娘夸赞。这丫头打小就野,跟个小子似的收不住脚,四处乱跑。为了这个,臣妾倒是生了不少的气。只是家中婆母喜欢,又说不得,倒惯成了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太后也笑道:“这样才好。若是管束得太严,倒显得沉闷了。跟本宫说说,外面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马舒渝眉飞色舞地说道:“当然了。太后您不知道,臣女最喜欢看候鸟了!”
“候鸟?这是什么鸟?”太后极感兴趣地问。
“候鸟就是随着季节,不断迁徙的鸟儿。”马舒渝指手划脚,“比如说燕子、大雁什么的。它们会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飞向北方。然后等到了冬季,再集体飞向温暖如春的南方。臣女前几天就看到了一群南飞的大雁,那领头的大雁可是了不得的!它们整个雁群,全都要听它的指挥,否则雁群就会乱了套。
它们有时排成一个人字,有时排成个一字。因为这样越是后面的雁儿飞起来越是轻松。所以,小的、弱的都在后面,再远的路也掉不了队。”
“哦,真的吗?你倒是聪明,懂得可真不少!”太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颇感兴趣的问道,“这雁儿飞来飞去的,竟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本宫还是头一次听说呢。你这是听谁说的呀?”
马舒渝冲太后调皮地挤挤眼睛,“因为臣女聪明啦,太后娘娘您刚夸臣女的嘛!”
太后“呵呵”大笑起来,她指着马舒渝对马夫人说道:“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本宫喜欢!以后呀,就让她多进宫来陪陪本宫,跟本宫说说话!”
太后又问:“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啊,一并给本宫说说?”
“还有就是轩辕郡王世子家的大公子,前几天生辰时收到了一只会跑的木马。听说是常家二公子送他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臣女想要看看都不能,护在怀里‘哇哇’乱叫……”
“渝儿!”马夫人打断了她话,“太后娘娘莫怪,这丫头被惯坏了。如今这般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无妨!这才是真性情!本宫就喜欢这样的性子。”太后拉着马舒渝的手,轻轻拍拍道:“这个性子,倒跟贤妃有些相似,直率坦诚,没有多少城府!”她收了笑容,满是惆怅地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将手上的一只金丝血玉镯取下来,套在了马舒渝的手腕上,微微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本宫跟这孩子投缘,这只镯子跟了本宫多年,今儿就赏你了!”
马舒渝忙福身行礼道:“谢太后娘娘赏赐!”
接着,她转转眼睛,又说起了其它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后,有宫女给太后送进一盏茶。马夫人见状忙站起身,道了扰,告退离去。
两人离去之后,太后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对菡萏说道:“本宫有些乏了,扶本宫进去歇会儿。”
菡萏轻声应是,忙忙过来扶着太后的手,向后殿寝宫走去。
马舒渝随着母亲向宫外走去。刚走到宫门口,便见一队禁卫军持械走了过来,拦在了她们面前。
领头的人是明卿,他绕着母女两人走了一圈说道:“宫里前几日丢了东西,出入宫禁的人都要搜身。马夫人、马小姐,卑职职责所在,多有得罪了!”他说着,挥挥手,接着便过来了两个婆子。
“慢着!”马夫人冷喝一声,“怎么?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们母女携私夹带不成?”
“夫人误会了!”明卿冷冷一笑,他有些散慢地叉手一礼说道:“夫人乃堂堂三品诰命、先皇谕旨亲封的安惠县君,卑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猜测夫人。只是,皇上临行前将宫禁安全交于卑职,齐王殿下也再三吩咐过要严加防守。卑职有令在身,不敢不从。还望夫人见谅!”
说罢,无视马夫人气得铁青的脸色,挥手令那两个婆子将她们带到了一旁的小厅里。
两个婆子从上至下细细地捏过衣角、领口、袖口,又将她们的头发散开,将簪环之类的取下仔细察看,再为她们将头发梳理整齐,重新挽起。鞋子、袜子也没有放过。
马舒渝冷冷地看着两个婆子。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两个婆子面露尴尬,讪讪地说道:“小姐不必这样看着奴婢,奴婢也是被逼无奈。”
话虽如此说,手下却未有丝毫停顿。一个婆子笑道:“马小姐手上的镯子倒是眼生,不知……”
“你当然眼生!这是太后娘娘赏给本小姐的,怎么?难道连这也要打碎了让你们查看不成?”马舒渝冷冷打断那婆子的话,将带着镯子的手递到她的眼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不过一个镯子而已,里面可夹带不得什么东西!”
那婆子借着马舒渝伸过来的手,打量了一眼,笑着说道:“马小姐哪里话,既是太后娘娘的赏赐,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两婆子躬身在前,将两人引到宫门前,向明卿暗暗点头。明卿笑着说道:“马夫人、马小姐可以出宫了,两位慢走!”
马夫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去。马舒渝跟在母亲身后,回过头来,伸出舌头,冲着明卿做了个鬼脸。
明卿不屑地一笑,扶着腰刀,继续向宫里巡视而去。
等母女二人回到家中,得知母女进宫消息赶来的陆天佑已经等在那里。他见两人进门,忙上前问道:“怎样?”
马舒渝点点头,扶着有些瘫软的母亲坐下,才取下手上的镯子说道:“太后娘娘给了我这个。她说,这个镯子跟了她多年,今儿就赏我了。”
陆天佑接过镯子,照着阳光仔细察看,又用手细细摸过。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镯子。这种非常时刻,太后娘娘将她们宣进宫,难道真得只是为了赏赐马舒渝吗?
马舒渝看他疑惑的样子,从他手中拿回镯子,细细看了起来。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触摸着镯子。忽然,她睁开眼,对着门口的侍女说道:“去,将我的脂粉拿来!”
等侍女将脂粉拿到,马舒渝将脂粉细细地撒在镯子里面,又用手指轻轻抹过,之后,轻轻吹去浮粉,一行极淡的小字便出现在了镯子上!
陆天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得意洋洋的马舒渝,不由地失笑出声。他轻轻捏着镯子,这是一些人名:上面的人,有得跟齐王搅在一起;有的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只是普通的朝臣;有的是护城卫;有的是禁卫军。太后娘娘给出这些人名,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默默地念了几遍,将人名记在心里,又背过几遍确保不会记错后,转头对马舒渝低声说道:“皇上已经到了山庄,我必须尽快将这些名单给皇上送去。”
马舒渝一听,急道:“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
“渝儿……”
“不行!”
马母和陆天佑异口同声。看着马舒渝撅起的嘴,陆天佑说道:“你刚刚从皇宫回来,如果接着出城,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个不小心,便会暴露皇上的踪迹。
现在齐王已经控制了京都所有的护卫力量、近城军队,一旦暴露了皇上的踪迹,定会引来杀身之祸!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南边的大军还未到,所以我们必须要谨慎行事,切莫要让人瞧出端倪。”
马舒渝含着泪,对陆天佑说道:“那,你要多加小心,早些回来!”
陆天佑看着马舒渝,点点头。半晌,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低声说道:“放心!”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马夫人她们出宫不久,慈安宫里的一个宫女也出现在了齐王面前。齐王听完那宫女的禀报,冷冷笑道:“哼,好个候鸟!派人盯着马家和轩辕郡王家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刻来报!”
有人应是退出。齐王对那宫女说道:“你做得很好!记得,太后与来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说与本王听,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那宫女听了,恭声应是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