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楹咽了咽唾沫,暗暗寻思,“难怪人家都说无本买卖最好做,战争之财最好发。这还只是一个偏远小村的强盗,就能积得这许多财物。一次小小的剿匪战斗,收获可不亚于自己家几个月的生意额。”
这也是当今世道混乱,无人做主,自打东京被金兵强占,各地官制吏治已然接近崩溃,否则他们哪能这么轻易吞掉。呆滞过后,大家一起动手,将全部的财物打开归类打包。彩帛锦缎放在一边,金珠宝贝堆在一起,更有那许许多多的行货,兼粗重之物,只能撇下不拿。若是拿了,不但加重辎重负担,也无法自手中出脱得掉。
那几个军官头目满面笑容,唤过个记账的,查点清楚,就地分作两半。在场的凡带有品级的官员加上萧信他们三个,均分一半;外面的山上山下众官兵,均分另一半。死了的两个人,又额外每人多加了二百两银子,权且由他们的上级保管;每个伤员,各个都有赏赐,一时皆大欢喜。
玉楹他们分得了一大笔钱财,梁君笑仔细挑了挑,又跟别人换了换,将仅有的几块宝石都要了过来,塞给了玉楹,又去拿了些鲜艳的绫罗绸缎,比划着往玉楹身上贴去。玉楹见他知晓自己喜欢彩色宝石的嗜好,对他的神通广大早已见怪不怪了,也就不以为意。虽然在家自己也有许多华服美裳,但是女人嘛,永远不会嫌弃衣物多,她见梁君笑送与自己的这些锻匹,其中华美的尽有,内心也自欢喜。
萧信见他俩在那边忙的不亦乐乎,摇了摇头,看来这梁小官人,是早就知道小娘子是个女孩儿家了。他把分得的金银打成几大包,牢牢系好,冷眼看那些官兵忙乎着。
一些有的没的粗重之物都弃了,只留下了一点干粮,此去四月天,马儿在路上是不愁没草吃的。一些官兵甚至除了贴身兵器,连衣甲都想脱了,幸好被常德明大声呵止了。将所有能带走的财物装进了藤箱,背在身上;装上了车子,派人拉着。看着剩下的那些带不走的,好多人面露惋惜,常德明可惜的咂咂嘴巴,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有军务在身,不敢怠慢,指使人藏到山中,做了记号,还指望着日后悄悄回来取。
直到翻身上马,常德明才向萧信他们发出邀请,“萧兄弟,你们这一路也是去往东京,莫若与我们同道而行,相互间有个照应,此去前路,吉凶难测啊。你们家小官人又且身子娇嫩,也好坐在车上,免得骑马颠坏了他。”
这一行人有勇有谋。他一来是看重了萧信梁君笑的身份身手,二来也是看玉楹聪明,三来,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共同做下了这样一件事,他不敢放他们离去。此处离扬州还未太远,以他们阮家跟官府的关系,难保不会掉头回去说出,致使他们被追回去上缴财物。
萧信想了想,虽然跟他们一起走,肯定没有自己三人骑马来得快,但是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步行也会比那些北上的达官贵人、嫔妃宫女们快得多,赶上去是必然可以的,且也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救了小官人跟大哥他们回来,沿途安全也有保证,最主要的,还是最后那句话打动了他,小娘子在马上三天五天不打紧,可是十天半月的,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定是吃不消的。
想到这儿,他点了点头,梁君笑并无异议。玉楹有些胆战心惊,她这时才想起,这些人完全可以将自己三人宰了灭口的,到时对外一说,自己三个是被贼人所杀,就死无对证了。她越想越害怕,偷眼去瞧常德明,被梁君笑一拍脑袋,“你这贼眉鼠眼的作甚呢?”
她扯过梁君笑,踮起脚附在他耳边,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梁君笑被她小嘴嚅动着碰到自己的耳朵,觉到痒痒的,不止耳朵痒,心里也痒痒的。他漫不经心的听完玉楹那精彩的猜测,伸手揉了揉耳朵,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玉楹的小脑袋,一语不发离开了,留下玉楹瞪着大眼,不知所措。
其实她是电视剧看多了,莫说这些人是正规的官军,不是强人,没有正常人会动不动就起了杀心,去杀害无辜良民的;就是强人,也知晓兔子不吃窝边草,只打劫些过往客商,不会去对百姓大肆杀戮。杀害人命,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事儿。
何况他们开始就表明了身份,与宋润的关系,也使得常德明对他们客客气气的,那是他上官的亲眷。再说,这是好几百人的队伍,哪能那么轻易遮人耳目,两个人的人心尚且难以相同,何况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众口一词,杀害了他们三个,不会有人去告密呢?
好在常德明没有听见玉楹的这番高论,否则定会七窍生烟,他虽然爱财,可人哪有不爱财的,但是他是个都监,不是强盗,是堂堂正正的大宋军官,被这小儿这般污蔑,着实该打。
这也是梁君笑感到奇怪的一点,这丫头的小脑袋瓜里,都装的是些甚么乱七八糟的,别说灭口这事儿不靠谱,就算发生,他也不是没有后手,他姐姐派出来接应他的人,早已暗中缀在了他们的身后,只是没打照面而已。
将玉楹安放在了一辆马车的锦绣堆儿里,大队人马就启程上了路。这回他们亮出了捕盗官兵的旗号,沿途并无盘问啰唣,急急忙忙赶往东京,一路买酒买肉,随处驻营,片刻也不停歇。
大概是这些金银起了鼓舞,居然走得很快,眼见得快到了南京应天府。
此时太原那一带战事不断,多个地区相继沦陷,朝廷先后两次派出的援军,都因种种原因而失败了。因着在太原,被那里军民顽强抵抗而损失颇大的宗瀚恼羞成怒,城池被攻破之后,幸存的饥饿平民几乎被屠戮一空,三十余位官吏全部殉国。这些不久之前发生的种种消息,此时也随着逃窜的流民散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