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玉楹抱着一堆布料溜了进来,随即将一屋子侍奉的人都赶出了去。玉韵有些惊讶:“楹儿,你这是作甚?”
玉楹揉了揉哭的红肿的眼睛:“二姐,哥哥就算是傻了,也还是哥哥啊,我们也不能不管他的,我们给他做件衣服可好?”
玉韵狐疑的盯着妹妹,家里有专门的针线上人,四季时新的衣服是从来不缺的,何况妹妹是知道自己的女红针指的,怎的突然来说要自己帮忙为哥哥做件衣服?
玉楹见姐姐一脸的疑问,她从那堆布料里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看时,里面滚动着几颗金珠。
玉韵认得是年节时期爹爹用来哄着妹妹玩的、给妹妹的荷包里就有着这东西。她不明所以,她自己也有,不过因着年纪大了,不愿再做耍,也就丢到一边去了。
玉楹拿着金珠,朝那堆布料比划了两下,向姐姐道:“这都是我刚才从针线房那边要出来的,将这些金珠缝进衣服的领口角边,送与哥哥,日后有个山高水低的,也能做应急之用。”
玉韵恍然大悟,佩服妹妹想的周到,又一转念:“楹儿你想的甚是,一旦战乱起,银票就未必管用了,到时钱庄也不知要被毁了多少。倒是这些金子,那是哪里都行得通的,只是你这里才这么几颗,我这边也不多,还得想法再弄一些来。”
两个人嘀咕商量一会儿,动手裁剪起布料来。只是玉韵本身女红就是个老大难,加上个年纪小没什么力气经验的玉楹,一直忙碌到半夜,那衣料也不知被她俩毁了多少,方拼凑的起一件像点样子的长袍。
玉楹甩了甩累的酸疼的小胳膊,叫玉韵把长袍抖开来看,衣服倒是能穿,只是实在惨不忍睹,缝接处的针脚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弄出来的玩耍之物。
玉韵看了一回,笑了半晌,道:“也还罢了,只是委屈了哥哥,不好穿着出去见人。”玉楹气道:“就他那灌了水的脑袋,也不会怕甚丢人的。二姐,我今夜跟你睡了吧。”
第二日一大早,两姐妹跑去找阮俊卿,闹了要去金银铺里寻些首饰。
阮俊卿有些奇怪,二女儿这几年年纪渐大,真娘给她月月年年打造的精巧首饰也不为少了;小的这个还太小,且玉楹最喜那些海外来的彩色宝石,对于金银玉饰倒没那么上心,为着她这个喜好,内弟更不知送了回来多少那东西,这两个丫头等闲也不去街上一趟,怎的突然一起来了要去买首饰。
玉楹见爹爹一脸的问号,心念电转,赶紧道:“爹爹,女儿是听慧心大师说的,说是黄金可以镇压住魂魄,金宝的余气可使人不受风邪侵体,所以女儿想,这便要走了,儿随身佩戴些个金珠宝贝,也是有好处的。”
反正她什么都往慧心大师那里推就对了。
阮俊卿见女儿如此说,也就信了,带了她们去了自家的金银铺。
阮家的金银铺,主要是与朝廷打造金银锭作为贡银和税银之用,也为往来客商将大宗铜钱铁钱与金银锭相互兑换,间或做些倾银销银和珠宝首饰的零头。前两项的买卖都是大宗,极是赚钱的,里外里一出一入,利润就不知到手多少了。便是在后世,做货币兑换和汇率买卖,也是迅速聚财的好手段之一。
铺面的掌柜见东家带着家中两个小娘子到来,急忙迎了进去。阮俊卿吩咐将铺子里的黄金珠宝拿出来给两个女儿挑选一些。
掌柜的有些为难:“我们铺子原不是专门做首饰生意的,只是连带一些,多数都是一些金雕物品和摆设之类,两位小娘子若是要花样精致奇巧些的首饰,怕是去银楼还好一些。”
玉韵摆了摆手:“无须那些花样,你只拿一些黄金打的金珠金豆之类的,与我们就行,原也不是为配饰而来,是我妹妹须得这些金宝的灵气压一压风邪,她人小力微,带不得大件的金物,拿些珠子之类的放荷包内随身带着也就是了。”
掌柜的答应着,自去取了一帕子的金珠,玉楹忙抢过,一股脑儿全放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留下老爹付账。
姐妹二人熬了两个晚上,将金珠全部牢牢实实的缝在了衣领和衣角的边缘,去了显允的房间。
兄妹三人相对洒泪,玉楹最后劝了哥哥几句,显允丝毫不打算改变心意,他只是想,也许没有妹妹想的那么严重,也许只是一时的打仗而已,我大宋立国这么久,兵马无数,钱粮广有,难道还会怕了个塞外蛮族?况且自己深受皇恩,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国家有难,理当有责,怎能自顾自去逃命呢?就算上不得阵杀不得敌,也要服侍着圣上,看守着祖业。
玉楹见哥哥铁了心不当回事,哪怕自己都已经说出了见到的白骨千里的画面,显允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道:“若是官家真的遭遇不测,为兄的一腔热血,也要洒在京城的山山水水,方才不辜负了朝廷和百姓。”
玉楹脑子嗡的一声,她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哥哥,这种八档子电视剧才有的台词,怎么就从他口中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了,若是在后世,怕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然而看见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儿,尚带有一丝稚嫩的俊秀面孔上满是坚毅和倔强,玉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嚎啕大哭起来。
显允抱了她起来,轻轻地拍哄,玉韵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两眼敬佩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只觉得平素读的传记小说中的忠臣孝子,也不过这般了。
玉楹哭的昏头涨脑的,还记得自己的来意,忙把衣服拿了出来,一抽一抽的道:“既然哥哥你要忠臣,我拦不得你,你答应我,若是出了什么状况,这件衣服,你必须时时穿在身上,哪怕睡觉也要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