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韵心忧妹妹的病情,送了这位郎中出来,随口问得一句:“敢问大夫,舍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怎的用了几日的药,也并无一丝好转?”
那郎中闻言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玉韵一眼,见她面上忧虑之情确实溢于言表,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道:“小娘子看上去很是凶险,但她气血不乱,六脉调匀,和缓有力,应该无甚大病吧。”
玉韵也只是随口一念,万万没想到这位给了这么个答案,就差直说玉楹没病了。她一愣:“那......。”她想说那为甚妹妹一直昏睡不醒。
那郎中似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抢先答道:“小娘子今日从脉相看来,已有好转。只是我前日里也曾开过药方,若是照方吃药,今日已然痊愈了吧。”
玉韵彻底愣住了,转念一想,继而大怒,这郎中话中有话,分明就是说妹妹这几日并未照他的方子吃药,所以才一直不好。
那郎中见玉韵面现怒色,暗中一叹,这户人家请的这些个郎中,想必人人都看了出来,只是大户人家一向龌龊事多,都不肯多管闲事说出罢了,自己要不是玉韵问起,也是断断不会主动说出的。
玉韵谢过了郎中,又封了二两银子的赏封,转而怒气冲冲的去查到底是谁未给妹妹吃药,走出来几步,略微清醒了过来,自己家中不比其他,并无那些个糟心事儿,妹妹人又聪明,怎能被人糊弄至此,况且刚那郎中也说了,今日妹妹已有好转,那为什么妹妹还是跟前日一般?难道是妹妹自己......?
她突然想起四年前,在杭州送大姐出嫁的时候,妹妹也曾装病过,当下再无怀疑,直接去了玉楹房内,打发出去了所有人,扯着被子把玉楹拽了起来。
玉楹见了玉韵这架势,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露馅儿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二姐第一个怀疑的。
玉韵见她果然睁开眼睛了,又气又急:“你这丫头,怎的没事儿偏爱装病耍子,你可知这几日,全家都只道你得了怪病,十分慌张,娘亲已经几夜未曾睡得安稳,爹爹跑遍了全城医馆,为你请得大夫,哥哥连将要娶亲的喜悦都淡了,一家子都为你吓得心花儿急碎了,你却......你说,你为甚要诈推有病?”
玉楹这几日虽说想方设法吐了药出来,毕竟还是喝进去了少许,她又不肯将自己弄得十分狼狈,所以好了起来是必然的。
此刻见了玉韵发作,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事到如今不如先吃饱再说,遂仰起小脸儿可怜兮兮的对着玉韵撒娇道:“二姐,我饿。”
玉韵见她一张小脸儿还是烧的有些红彤彤的,小手捂着肚子,眼中泪花儿直转,又爱又怜,叹了口气,终是软了下来:“我去与你拿些吃食来,只是你再不许跟我掉谎,若是不细说明白,就随了我去见爹娘。”
玉楹忙点头不迭,她实是饿得狠了。
玉韵起身去了厨房,她知道空腹之人是吃不得太油腻的,遂端了碗熬得香香的粥,并着一些小菜和两个煮熟的鸡子。
回来依然吩咐人不许进来,闭了房门,递给玉楹。玉楹小手捧过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一不小心太快呛到了,她却不管,只是抱着碗不放。
玉韵看她这个样子,又好笑又心痛,顺了顺她的后背:“慢慢吃,还很多。姐姐真是不明白,你这是何苦呢,装病就这么有趣?装了一次又一次!”
玉楹放下了碗,抹了抹嘴,小嘴动了几下,突然反应过来:“二姐你怎的知道我是又一次的?”
玉韵没好气:“几年前在杭州那次,你打量我不知道呢,居然连小舅舅也帮你一起胡闹。”
原来那次,自己就已经露出了马脚,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歪着头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小脸儿上的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玉韵被她这一番做派吓着了,也跟着慢慢收起了嬉闹之心,妹妹就是有这个能力,她严肃起来的时候,会让你不自觉的忽略了她的年纪,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感染力,会让任何人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孩童在戏耍。
玉楹向着玉韵问道:“二姐可还记得我出生时痴痴傻傻的?”玉韵点点头:“后来还多亏了大相国寺的大和尚才把你治好的。”
玉楹淡淡道:“我那时不知怎的,总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人穿着打扮跟我们完全不同,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那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当然我那时年纪太小,不太懂得那是什么意思,只是那些画面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中,懂事以后,我翻来覆去的想过,终于悟明白了,那地方就是我们大宋的所在地,只是时间不同。”
玉韵有些不解:“楹儿你是说,你出生时得的是离魂之症,魂魄去了以前或者是之后的大宋?”
彼时大宋佛道之风盛行,民间似这等传说很多,因此时人都不以为意,玉韵也明白的很快。
玉楹点点头:“后来我几次去拜见慧心大师,大师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周岁那年是他将我召唤了回来的。也告知我,佛家有缘之人,常得如此,会随缘去得不同的空间或者时间,往往伴随着一些警告或者提醒,而其人自己不能解其意,只待后来应验才能明了罢了。”
玉韵对这话倒没有怀疑,因为民间自古就有此一说法。
史记曾记载,春秋时期晋国卿大夫赵简子就曾经无缘无故昏迷五天,后请得名医扁鹊诊脉,扁鹊告知众人,秦穆公也曾昏迷七天而醒,所以赵简子并无大碍。而秦穆公醒来之后,说自己去得一个奇怪的地方,有人告诉他,晋国即将发生内乱,让他把握好机会,谋求利益。后晋国果然内乱,秦穆公趁机扩大了秦国的影响。此事被汉时司马迁在《史记·天官书》中记载,是为“秦穆公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