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反复思考想出来的办法,要让父母远离故土,只能借助他们信奉鬼神这一特性,而自己,少不得又得再装次病了。只是,必须得有一个在这方面强有力的人物,来证实这一点,那个自己周岁时看到的老和尚,倒是个极合适的人选,只不知,钱在他那里,是否真就能通神呢。
第二日,玉楹便就闹了要去大相国寺进香。
自打从杭州回来的这几年,她便时常闹了要去,俊卿和真娘渐渐习以为常,加之他们本身也是是礼敬佛天之人,也就遂了她的心愿,甚至一度认为小女儿两次痴病都是依仗佛天面上才治好的,说不得是与佛有缘之人,于是玉楹一发去的勤了。
大殿上烧香已毕,她趁真娘在净室休息之时,突然说要去拜访慧心大师。
真娘本想带了她去的,小女儿这几年常去那位大师那里探望、听他谈经论佛。可她不知怎的,有些困倦,想了想随手招来个小和尚,叫他带路,又叮嘱了随去的养娘使女们照看好玉楹。柳氏年纪渐大,也就并不总出家门了,所以并未跟随而来。
玉楹暗暗笑了笑,她知道娘亲每每拜佛之前一定会茹素,所以今天的早点是加了料的。她昨夜特意去厨房,要人将糯米磨成细细的粉,却用酒浆和匀,烘的干了,再研细了,又下酒浆,如此两三次,再做成软糕,早上蒸好了拿来给真娘吃的。
真娘知道小女儿有时候爱鼓捣一些稀奇吃食,尤其对楼璟送来的各种香料极为感兴趣,见女儿拿来一盘子糕,也没甚在意。何况那糕吃起来又软又甜,极为可口,她也就一连吃了几块。
这种办法也是玉楹在书中学来的,这种糕单独吃没什么,酒力混合着米粉一并吃下,对人体并无什么太大影响。
可是在大相国寺休息的时候,玉楹给真娘冲了好几杯的热茶喝,真娘刚吃过了那糕,此时见了热水,酒力却发作起来,就如做酒的酵头一般,她本来就是吃糟也醉的人,如何当得?当下便觉得浑身发软,困倦不堪,只得留下来休息。
玉楹设计摆脱了母亲,来到慧心大师门前,她吩咐众使女等在门外。领头的两个大丫鬟面面相觑,小娘子年纪尚幼,所以到得哪里都需要人跟随,但是此处已是佛门大师的净室,想必无甚大碍,也就都听从了玉楹的吩咐,留在了门外。
差不多有六年时间了,可玉楹觉得,这位大师的形容外貌还跟周岁时候初见他一般,似乎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有什么痕迹。依旧是那般半老不老的,一绺胡子是白的,脸蛋光滑细嫩如婴儿。
慧心大师抬眼看见了玉楹,见她只是单独一人,挑了挑眉毛,清越的声音响起:“我还在猜测,究竟还得几年你才会这般独自而来,看来事出必是今年了。”
玉楹无心跟他打哑谜,她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真有修行,还是智慧过人。对于鬼神之说,上一世她是不信的,如今穿越而来,也就变得半信不信了,起码她领会了孔夫子他老人家对鬼神敬而远之的精神。
她一语不发,直接将自己的小荷包抖落个底朝天,各色宝石与一枚枚金钱银钱堆积在一起,交相辉映,光华夺目。
她把这一堆的东西向慧心大师的方向推了推,慧心大师斜睨了一下:“小施主,这是作甚,若是想要布施些香火钱,应直接在大殿之上或者写于疏簿之中,你却拿这些阿堵之物来给老僧看,究竟是何道理?”
玉楹心下腹诽,还阿堵物,你们这班做和尚的最是狠毒,要起钱来那真是敲骨吸髓了。她揉了揉脸颊,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是弟子孝敬与大师的,些许小事,还望大师周旋则个。”
慧心大师轻轻一笑:“小事?小施主你小小年纪,便有得这诺多东西,料想也是想方设法积攒了来的,这等数目可不为小,如今一发都把与了老僧,怎能说是小事呢?”
玉楹烦躁的揪了揪头发:“对您来说就是一件小事,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您就直说您到底答不答应吧。”她也不耐烦拽文了。
慧心大师沉吟了下,又瞧了瞧那堆耀人眼目的东西,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向玉楹道:“如此小施主想要作甚也须得明言一番,倘若做出些没出豁的事,老僧须吃不得那连累。”
玉楹闻言有些好笑:“大师,您看我这年纪,我这小身板,会做出什么事来能连累到你呢?”
慧心大师连连摇头:“小施主的年纪,老僧不好说得,但知小施主心中明镜。”
玉楹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和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不,不可能吧,哪有这么神的。
她定了定神,一本正经的坐好,口气软了下来,也合起了小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进言道:“我佛慈悲,常说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却是性命相关的,大师您若出力救了我全家,那可是好几十浮屠呢。”
慧心大师也吃了一惊,他并不认为玉楹在危言耸听,只是沉默了一会问道:“不知道小施主欲叫老僧做何事?”
玉楹高兴起来:“您答应了?我只求您,倘若我家里来相询问时,您只需说我已经病入膏肓,必须得一路往南,在南方经由骨血至亲之人陪在身边三年五载的,方才能得痊愈。”
慧心大师彻底沉默了下来,他抬头望向上方,可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屋顶,不知落于何处。他只是喃喃自语着:“难道这是真的?真的是命数如此吗?”声音无限悲哀。
良久之后,方才问道:“闻小施主之意,是想要举家迁至南方了?”
玉楹连连点头,她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很信任这个老和尚,所以说话也很放得开。也许是因为周岁之后,就下意识的亲近于他。也许是因为他的外貌气质,给人一种安宁信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