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娘见她回过神来了,总算放下心来,忙接了过去抱。阮俊卿跟楼璟商议,“这个孩子该怎么办?”玉楹耳听得“孩子”两个字,明显不是在说自己,转过头定睛看去,地上躺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身衣服皱巴巴的,还有着大片暗色痕迹,很像血迹,人已经奄奄一息。
她顿时明白了,刚才撞到自己的就是这个小孩,却不知是何时上得船来的。看样子受了伤,又在水中泡了许久,上船后躲在堆满杂物的暗处被冷风一吹,所以浑身冰凉。现在这状态是发烧了吧,玉楹暗忖,这孩子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受伤呢?
众人也纷纷不解,这几天除了昨晚遇贼的这**,并未在岸边停留,而昨夜萧木伦因起了疑心,防守的格外严,可以肯定并没有这样一个孩子偷上船来,那他只能是在那之后跟着船一整个白天,在晚宴时偷溜了上来的。
冉伊伊因为晚上宴席间玉楹粘她最紧,心下很喜欢这个娃娃,见不知打哪来个野小子惊吓到了玉楹,心中不忿,发狠道:“这定是跟那群蟊贼是一伙的,且把他丢下水去吧。”真娘听了这话,浑身瑟瑟发抖,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惹得楼璟嗔了冉伊伊一眼,虽则怪她胡说吓到姐姐,但也有心为她解围:“伊伊说的也许没错,这孩子身受多处划伤割伤,应是被萧大哥火器中的碎瓷片所伤,又是遇强人之后一路尾随我们而来,必然是那群人中的一员。”
真娘心软,有些怜惜,“怎的这般一个小小孩童,也学人家做强盗,眼见他奄奄待死,却偏碰到楹儿偷跑出来,否则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现他呢。这深夜露寒,一发病的重了,莫不是有些缘分,还是好好将息他,待醒了问问清楚,也是救人一命呢。”
楼璟见姐姐如此说,谅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打紧,当下改口叫人好好抬起,送到自己船上,给他换了衣服上了药,等到下个码头再请个医士调治。
第二日早起,楼璟过来叙话,提起那孩童来颇为惊叹:“那孩子身上伤处极多,新伤旧伤相叠,流了不少血,居然还能硬挺着跟了我们一段路,如此坚忍,也是个有毅力的。”
玉楹因为被他吓哭,自觉丢脸,心中想着要去作弄他,抬起小脸乖乖的问:“娘亲说撞到我的是个受了伤的小哥哥,他伤的重吗?我可以去看他吗?”
“当然可以啦,”楼璟抱起她笑道,“说起来楹儿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那小子伤处虽多,但是伤口都不深,受伤并不重,现下昏迷是被水泡的发了热。”
上了楼璟的大船,楼璟直接抱她到安置那男孩的房间。玉楹打量着**上躺着的小人儿,洗涮干净了还是挺耐看的,只是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连唇色都淡淡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细细的呼吸都显的极为破碎。
她当下心软了,这么脆弱的小孩子,也不是故意吓唬自己的,说来还是自己胆子小,跟人家计较什么,真是越活越幼稚了。
正自我检讨中,那孩子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向她看过来。玉楹从未见过黑的这么纯粹的眼睛,那双纯黑的眸色,幽深浓郁得仿佛要流淌出来,深处却又燃起点点火光,好似星空漩涡,直是要把人吸入进去。
玉楹垂下视线,不敢再看他。楼璟却紧紧盯着他,眼中射出厉光,只一瞬间,那孩子眼中的星光熄灭,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挣扎着起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容小子拜谢恩人。”
楼璟淡淡开口:“罢了,你身体不便,不必行此大礼,也无需谢我,只家姐见你小小年纪心下不忍,要延医治你。我也不问你名姓来历,为何出现在这尴尬之处,且身负多伤,就只当是日行一善了。你好好将息,到了下个停船处自去吧,莫要带累于他人也就是了。”
玉楹见小舅舅话说的冷淡,转念一想,这孩子出现的蹊跷,很明显跟那群强盗有瓜葛,却又主动逃离贼窝,身上还那么多伤,其中定有隐情。眼下自家已经有了小舅舅这一个大贼头的麻烦,还是少招惹另一个小贼吧,乱世即将来临,说不得要独善其身。
想虽这样想,她还是很好奇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前世还是刚上小学的年纪,却能做出这许多事来,受得这许多苦楚。还有刚才他甫一睁眼,那双眼睛,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孩子见楼璟说出这样一番话,却也不惊慌意外,只到底还是挣扎着起身叩拜完,方恭恭敬敬的回话:“小子理会得,无论如何,小子一命确系恩人所救,怎敢不知进退,到了地方小子自有去处,绝不带累恩人一家。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他日有缘,容再厚报。”
楼璟口气这才和缓了下来:“你还有伤,快些躺好,一会儿我着人送些汤水吃食来,再带些衣服盘缠与你。”小孩儿又一本正经谢过了,才重新**盖好。楼璟见了他这副做派,暗忖此子礼数如此周全,必是好人家出身,只不知怎的流落到如此地步,却也没必要再理会。
他看向怀中的玉楹,柔声哄道:“小哥哥你也见了,他还有伤,要好好将息,不能陪楹儿耍子,小舅舅抱楹儿去船上耍好不好?”他以为玉楹想来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听闻有新来的孩子想一起玩耍罢了。
玉楹既没了作弄人的心思,也就乖乖点头,心满意足的让楼璟抱着走了,临走还乖乖挥了挥小手:“小哥哥,你要好好吃苦苦药、睡觉觉,快点好起来,楹儿再来找你玩。”她说这话不过是习惯性讨喜卖乖,那孩子却似有所动,朝她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也挥了挥手。玉楹暗自嘀咕,这小正太笑起来还蛮可爱的,真想上去掐一把,反正她也经常掐自家萝莉二姐的嫩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