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楼璟正与岛上教师莫仲文商议此次出海安排,家信中得知姐姐姐夫要亲送外甥女来杭州成亲,想到数年不见姐姐一家了,就向岛上调了些人手连同莫仲文施世清一起匆匆赶往钱塘,满心意欲见上一见。在钱塘等了两天没等到人,手下的岛上人一向打劫惯了的思维,都互相嘀咕,莫不是遇上强人了吧。
楼璟猛然警觉,姐夫一向未出过京城,哪里知道远离天子之处的州县盗贼横生,他们送嫁又带了无数金银,岂能没有闪失,当下又急急领了人起身顺着来的路线一路寻下去。
冉伊伊见情郎匆忙离岛,也没对自己说何事,在船上莫二叔的帮助下,偷偷乔装跟了船上来。等发现她时船早已走出老远,楼璟无奈,心中也觉着莫不是天意,叫她与姐姐见上一面,对姐姐说知就里,如若能得到家人同意和祝福,是他最大的心愿。
长长的一段话交代下来,楼璟是放下了心中大石,成与不成他也要坦然面对亲人。真娘却听得脸上青白交加,她再无知也晓得这不是闹着玩的事,一旦揭发出来,可是全部要掉脑袋的。
尽管弟弟再三安慰她,这事做的隐蔽,凡知情者也都参与其中,全逃不了干系。但是真娘还是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气,她知道自己弟弟从小就是个桀傲不驯的,但也万没想到居然就敢参与进这等掉脑袋的事。
打从心眼里她不愿意弟弟娶个女强盗,可是又不敢出言叫弟弟拒绝。须知这可是一伙真正杀过人的强盗,那女娘还是强盗头的女儿,万一被拒恼羞成怒,把弟弟一刀杀了,她可找谁哭去。至于报官,她想都没想过,那不是把弟弟也兜进去了。
楼璟见姐姐吞吞吐吐,脸色变幻不定,他何等聪明之人,便猜着了,心下也觉好笑。又一转念,这样也不错,起码姐姐是不会明言叫他拒绝,使他进退两难。于是面带难色的越发讲了许多打仗杀人之事,只把听海岛众人形容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一般,唬得真娘一发不敢开口。
直到楼璟离开半响,阮俊卿进来她还呆呆坐那,心烦意乱。阮俊卿奇怪,小舅子这是跟娘子说什么了。真娘看见丈夫,顿时扑进他怀里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说了楼璟的事,又转述了楼璟关于那伙强盗如何可怕的言语。
阮俊卿抱着自家娘子有些好笑,他一听就知道楼璟所说的是假的,这哪里还是个人,都快形容成妖怪了,只是不明白小舅子为什么如此吓唬妻子。至于楼璟做的这些事,他除了对**裸杀人场面的惊恐外,倒没妻子这么害怕。
就算在京城之内,做生意也需少不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他也曾接触过几个这类人物,只是没内弟认识的人这般厉害。而官府对这类人的态度,他还是很清楚的,常言道钱可通神一点不假,官贼勾结的事所见所闻的太多了。
官字两张口,是黑是白怎么说怎么是,只要不出大差错,打点到位,今天是贼,明天兴许就变成兵了,朝廷也没少干这事。所以只要不是那等存心称王造反的,说破天不过一伙强人,没甚大碍。
可这些话不能跟妻子说,说了真娘也不懂得这些,更不会想通为什么官贼能和平相处。小舅子吓唬她估计自有其用意,还是不要说破为好。安慰了好半天,好容易真娘不哭了,脱身出来,见楼璟在外笑嘻嘻的等着他。
阮俊卿没好气,“你耍什么心思我不管,可也不该把你姐姐吓成这样。”
“还望姐夫多多劝慰姐姐,伊伊是个好女子,对我情深意重,我今生是非她不娶的。”说罢楼璟朝他深深一礼。
“无妨,你也知你姐姐凡事一根筋的,又极是**你,且自耐心,不过两三天,定得回心转意。”两个说着话去的远了,船舱一边转出一个小小身影来。
玉楹因年纪太小,被安置在真娘旁边的隔舱,此时晚宴散去,天色已深,众人都歇下了。她隐隐听得母亲哭声,不明所以,瞥见养娘已然熟睡,就悄悄溜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却见小舅舅站在门前,月色正浓,银辉洒落,映得他清俊眉眼上的那一丝急色纤毫毕现,舱里面传来父亲的低声劝慰。玉楹心思一动,自己仗着身小,又在黑暗之中,借着两旁堆的杂物一点点挪到舱室窗下,蹲在那听里面人说话。
这一听吓得一跳,虽然不甚真切,但也从母亲若有似无的哭诉声中听了个大概。自己还心心念念多找几个人防着漫山遍野的贼呢,原来小舅舅就是个大贼头。这下可好了,以毒攻毒,一路上可算不愁安全问题了。至于获罪于官府,那更不是个事了,再过几年天下就大乱了,哪个官府还会去理会海上的一群海盗。
她拍拍小胸脯,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旁边哐当一声响起,在夜里格外刺耳,好像杂物堆里有东西倒了下来。玉楹一激灵,刚要站起身,就觉得有什么冰冰冷冷的东西向自己背后压来,顿时脑海一片空白,吓得大叫起来。
自从穿越之后,玉楹格外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被这一吓,连哭带嚎,眼泪鼻涕齐出,不能自已。正哭的晕头昏脑中,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轻拍轻哄。又有许多脚步声来来往往,数十个灯笼也点亮了起来,人声嘈杂了起来。
耳边传来爹爹和娘亲急切的呼唤声,似远似近。玉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慢慢收住了哭声,强撑开哭肿的眼皮扫了一下四周,自己正被小舅舅抱在怀里,双手还紧紧揪住他的头发,爹爹娘亲大姐他们团团簇拥在周围,均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彻底清醒了,玉楹有些不好意思,好歹自己也有个十八九岁大姑娘的芯子,怎么这么不禁吓,再看看小舅舅被自己扯的狼狈不堪的散发,更加脸红了,手忙脚乱要下得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