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他们放下心来,楼璟就秘密对冉云帆和盘托出自己计划。两人密谋商量了许久。之后岛上便大兴土木,在后面僻静之处建立起好几个制糖坊子,把各道工艺割裂分了开来,楼璟的人和岛上之人各自分管一摊,互不干扰,派人严加看管,不得随意进入。
又花了极大心力,连诱带抢的自各处打听引进了棉布的织染技术。当时泉州的棉纺织业已经十分发达,由家庭副业生产形式向专业化商品生产形式过渡,原料一度出现短缺,转向海南购进棉花。
花镂提花织机和宽幅重型棉纺织机被秘密运到岛上,着妇女学习使用,将木棉织染成各种花纹和颜色,销往海外。生产出来的棉织品“洁白如雪织,丽密过绵纯”,还织就而成了大幅的双面起绒棉毯。
自此岛上的钱财如流水般淌来,冉云帆亲自跟着楼璟的商船往来了几番,渐渐拓宽了视野,长了好些见识。在岛上订起了一系列章程规矩,备足粮草,置办下大小型军械武器。楼璟打听到有一位致仕在家、做过泉州兵马都监的莫仲文莫大人,备了重金哄骗利诱、请得岛上来日夜教授操练,又督造起数艘大型战船,很是打了几场海战练手。
渐渐仗着地利吞并了附近几个岛屿人众,势力大涨,向官府的船队也敢下手了。官府吃了几场败仗,楼璟却反倒派人去示好讲和,不但不要他们上交那两层货物,还另有重礼相送,如此也引得官府不敢小觑,每次路过均客客气气的送些礼物。
听海岛在这一带海域遂声势大振,从者如云,每日都有来投奔的绿林中人和一干渔民,聚起数万之众,真正成为了这片海域的霸主。楼璟在其中的起的作用不可谓不大,因此岛上人都尊称他小先生。
可以说,遇见了楼璟的听海岛,才真正实现了向专业海盗的转变。但是楼璟也知道岛上虽然看着势大,说难听点却是一群乌合之众,缺乏领军打仗、排兵布阵之能人。之所以几次打败官兵,一是官府随船人少,二是占了地利和个人水性的彪悍,一旦官府大军来攻,将立刻化为乌有。
好在朝廷腐败,内部矛盾丛生,有的是空子可钻。楼璟下令劫官船,只是敲打一下官府,叫他们对听海岛不要等闲视之,并不想与之交恶,故此不要他们上交货物,反而不时的送些礼物,虚与委蛇,彼此做个朋友往来,官盗本一家,倒也不枉这话。
虽然对朝廷真正的力量无可奈何,但是对各处同样的水贼却并不看在眼内,对付这些人还是并不客气的。所以芦天荡那帮人也自是晦气,正好听海岛想在内陆发展一些生意,急于水上立威,被他们撞在网内,毫不客气的杀剐了个干净。
冉伊伊自十岁与楼璟相识,十来年彼此打交道,一起长大,算作青梅竹马,两下情愫暗生,冉云帆有些知情,却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过问。他一生自谓得意之事有三,其一是自个儿父亲听从一个算卦老道的话,给自己起了个斯斯文文的名字;其二便是有一群义气相投的要好兄弟;第三便是娶过一个如花似玉的浑家,生得一个花枝般的女儿。
女儿越长越大,容貌和死去的妻子一般美貌无双,却比柔弱的妻子多了丝丝灵动和生气儿,对妻子的愧疚怀念和骨肉的疼爱之情,使得冉云帆花了极大心血在女儿身上,不但请人教她读书识字,连武艺也传授一二,吃穿用度无不穷极奢华。
岛上众人对魁首家的这位花朵般的娇娇女儿也是极尽宠爱,呵护备至。冉伊伊从小到大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楼璟身上,对他生情以来,可谓尝得百般隐忍,暗自吞下无尽苦楚。
倒不是说楼璟不回应她的感情,事实上楼璟对她的感情并不比她对自己少,他自幼看着这个小女孩长大,俩人一起淘气,一起出海,一起战斗,历经风雨,感情早已坚固无比,却迟迟没有成亲。
冉云帆对女儿虽极为疼宠,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能招赘个能干的女婿来继承自己岛上这一片基业,领导这一伙兄弟和岛上安家落户的百姓。他倒是很满意楼璟,也暗中筹划叫女儿拐了来家。
楼璟虽不介意与海盗打交道、合伙做生意,但是绝对不想自己也加入其中,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海盗。就如施世清和莫仲文一般,这二人虽也在岛上做事,岛上事情也俱都能做得些主,但都不想入伙,也都不愿意成为海盗在岛上生活,名义上都是楼璟船上的人,平时也只在船上生活。
岸上官府对他们几人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一来他们行事小心,叫人抓不到把柄;二来听海岛在出海必经之路,势大难以征剿,对官船也并无损害,又时常送些孝顺,沿岸官员与其勾结的不知凡几,其网早已铺天盖地,无法动摇,因此睁眼闭眼的过去了。
但这些俱都是私底下的勾当,真正见不得光的。为岛上做事只要小心些不叫人拿住证据,还是良民巨商的身份。可一旦成为真正的海盗,不代表官府就能允许你大摇大摆光明正大的走上岸来,也不能再对你不闻不问姑息着了。
成为海盗就意味着放弃一切,还会连累家人。楼璟怎能连累心目中母亲般的姐姐,连累姐姐姐夫幸福美满的一家人被官府缉拿,甚至也跟着他上岛,平白做不成良民。何况姐姐是独女,他身为继子,家中全仗他传宗接代,他想娶冉伊伊,却绝对不想入赘,他还要给家中延续血脉,这是他的责任。
在这两点上绝无妥协的可能,所以楼璟故作不知冉云帆的几次暗示,绝口不应提亲之事。冉伊伊知道父亲的计较和肩负,也知道情郎的为难和责任,唯有自己表现的满不在乎,还时常嬉笑着表示不想这么早嫁人。冉云帆和楼璟见她暗中神伤,都怜惜心焦,可二人又无法达成共识,婚事就这么一再拖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