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便是冉伊伊,见那群人离开,有些不高兴的撅起嘴巴:“楼大哥,你为什么打眼色阻止我动手,还放他们离开?要是我们来得晚了一步,你姐姐一家岂不被他们杀害?”
楼璟轻描淡写的收起折扇:“我几年没见姐姐面了,怎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等人身上,再者我可不想当着姐姐面弄的满江血腥的,会害的姐姐担惊受怕。以后再收拾他们不迟,哼,动了我的家人,没这么便宜了事。”
冉伊伊嘻嘻笑着:“我就知道楼大哥你不是这等好心人。”一旁看着他俩胡闹的紫面老者摇了摇头:“伊伊还是这等顽皮,楼小哥的手段你岂能不知。”楼璟含笑,倒转扇柄敲了冉伊伊脑袋一下:“休得胡说,随了我进去拜见姐姐和姐夫,只我姐姐从小养在深闺,对江湖上勾当不甚了解,你说话须得注意些,小心惊吓于她。”
冉伊伊有些忸怩:“我这次是偷偷跑上了你的船,没带女子衣裳,就这么去见你姐姐,万一她对我印象不好该当如何?”楼璟有些好笑:“谁叫你居然偷跑出来,没奈何,总不能不去见吧,若日后得知更要说你没礼数了。”
说完不去管她了,转身要下船去那边。冉伊伊狠狠瞪着楼璟后背,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气愤的嚷着:“我还不是担心你才跟了来的,怎知你是来见长辈的。”看见楼璟走的远了,连忙整整衣冠跟了上去。左右无不偷笑,两位老者也全都忍俊不禁,心道楼家小官人真好手段,能制得住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自家也慢慢悠悠跟了上去。
那边阮家一家人早已经等在甲板上了。真娘看见楼璟,眼中噙了泪珠,楼璟赶紧上前跪下磕了个头:“姐姐,璟儿来看你了。”真娘捶着他大哭:“姐姐险些就见不到你了,你也太心狠,非要去的那么远,四五年也不回家来看看姐姐,要不是常有书信,姐姐都以为你出事了,叫我为你担惊受怕。”
楼璟红了眼圈,轻声哄着认错:“是璟儿不好,叫姐姐为我担心,我没事,一直好好的,这次是弟弟来晚了,让姐姐惊着了,都是我不好,姐姐莫哭了。”心下暗恨:这帮小贼,不知要害姐姐做多久噩梦,我定要拿了他们抽筋扒皮。
冉伊伊在一边愣楞的张大嘴巴,她知道楼璟有个姐姐,是他放在心上常念着的,这在亲人之间也是人之常情,但没想到楼璟这样桀骜不羁的人居然向他姐姐行如此大礼。
她哪里知道,楼璟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在族中吃百家饭长大,经常被其他孩子欺凌,偏又是个倔的,不肯伏低做小,为此常被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真娘大了他十来岁,因自己小时父亲不在家也常受些闲气,同病相怜,为他上药送饭,待他极好,以至于楼奕也动了过继他的念头,只是一直为族中所阻。
楼奕思念亡妻身体一直不好,最后病重的那两年,族中一直不少人盯着他家产业。真娘那时不过十六七岁大,楼璟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阮俊卿虽养在楼家,到底不过是个外人,自身都常被算计着赶出去,哪有能力护住三人。那段时间确实是三个人相依为命,加上还得瞒住楼奕照顾楼奕,度过的最艰难的时段。
后来阮俊卿设计出个机会,找了四叔公出来,正式过继了楼璟,又请了官府做主分家,三人始得安宁。在小小楼璟的心理,与其说真娘是姐姐,还不如说她替代了母亲的角色。官府断给了他四分之一的家财,他毅然全要了现钱,要去泉州跑海。
真娘想让他去读书,苦死留他在家两年,再也留他不住,只得拜托了泉州的琴家伯父照顾他带了他走海,又私下塞了不少钱给他。楼璟倒很有信心,当初父亲(指真娘父亲)跟琴伯父不过两个小商贩,拿了点钱就能闯荡出这么大的家业,他有姐姐姐夫做后盾,又不缺钱财,还有琴伯父照顾着提点着,再不成事就是自己太蠢了。
果然十来年下来,有了自己的船队,也在泉州站稳了脚跟。真娘虽不知他的财产有多少,但从年年送回的礼物上也看得出弟弟过的不差,也就放下了心,只是抱怨弟弟不常回家看望。
这次相逢,双方都是欣喜不已。真娘仔细全身上下打量着楼璟,楼璟嘴角含着笑,任姐姐看着,末了听见真娘舒了口气:“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只是忒瘦了点,想是身边没个人好好照顾你,你什么时候成了亲,姐姐才算彻底放心了。你跟姐姐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个心仪的女子,姐姐也好做主提亲给你娶了来家。”
冉伊伊立刻挺直身板,又拼命朝楼璟使眼色。楼璟忍了笑,偏转过头去不看她,拉过那位白脸长须老者:“这位是我高价请得的施世清施掌柜,算的一手好账,商贾之事全仗他点拨。”真娘赶紧福了一礼:“老人家,亏你看觑我兄弟,还望日后多多照拂。”
施世清含糊还了一礼:“当得当得,老朽分内之事。”心下腹诽,“楼家这个小煞星还需我照顾?连我都是被他连蒙带骗哄了来的,我是他船队掌柜不假,我还是偌大一个岛的财政管家他不敢跟你提哩。”
楼璟又拉过另一位老者:“这位是我的生意合伙人家中一位主事者,莫仲文莫二叔。”真娘见他睁眼看来,不知怎的心下有几分打怵,哆嗦着福了一福:“老丈拜揖。”莫仲文抬手虚扶起真娘,微微一笑:“娘子勿须多礼,我家侄女自幼顽劣,以后有劳娘子多加教诲。”真娘听得这一席话,摸不着头脑,疑惑向弟弟看去。
冉伊伊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楼璟方才拉过她:“姐姐,这是我生意合伙人家里认识的好友,来给你见礼。”冉伊伊赶紧长揖到底:“伊伊给姐姐见礼了。”
起身又觉得不对,想道个万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又不敢说出自己是女子,只得拼命打眼色给楼璟,意思是让他说。楼璟抬了头看天,嗯,太阳出来了,今儿天真好。气得冉伊伊又拿眼直瞪他。
真娘看着眼前这个过分俊美的小官人,又见自己弟弟跟他眉来眼去的样,心下踌躇,想起刚刚那位莫二叔的话,张目细细把冉伊伊观看,突然一笑:“起来,起来,第一次见面,姐姐也没什么好定西给你,”紧接着从手腕褪下一对缠枝花卉纹金钳镯塞到她手里,“这个送你做见面礼,啧啧,好标致个模样。”
冉伊伊羞得满脸通红,攥着镯子呐呐的道了谢,把眼去瞟楼璟,楼璟冲她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白牙。阮俊卿在一旁看得大惊,又不好开口,只得跟小舅子寒暄几句,给他介绍宋润:“这是婉儿的未婚夫,我写信跟你提过的,这是他家大哥和弟妹。”
宋润上前以晚辈礼见过了楼璟,楼璟打量他几眼,拍了拍他肩膀:“宋小官人,我外甥女年纪还小,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你多包涵,若不然,我只好请你去海里游水了。”宋润心里打了个突,这个小舅舅看着年纪不大,人品风流的,怎么周身气势这般压人。
众人都以为楼璟在说笑,唯有冉伊伊等三人知道他是说真的,心中发笑。阮俊卿又拉过萧木伦:“这是萧家兄弟,这次多亏了他们,否则我跟你姐姐说不定就在劫难逃了。”
萧木伦抱了拳:“不敢当,既受主家之托,当行忠人之事。”楼璟也正色抱了拳:“大恩不言谢,楼某记下了。”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些相似的东西。萧木伦心中也暗暗称奇,这个年轻人看着像个文弱书生样,只是身上的煞气挡也挡不住,必是个沾过血腥的,还有那位高大老者,内行人一见便知是位高手,不知主家这群亲戚是何来历,看主家的样子也像是不甚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