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润突然挺身而出,冲后大喊:“在下是京城新科进士,要去扬州赴任。船内都是家眷,除了几件衣服,也没甚财物,家眷都是纤弱女流,怎能停下被你等骚扰、吃的那惊恐。且我去上任,若是逾期不到,朝廷必定追究下来,前面几处州县补给粮食淡水,人人都见过我,都知我往平江府来,平江府又没我消息,很容易猜出这段路上有你等强人胡为,到时我家中必为我向朝廷诉冤,朝廷一旦派出人手,你等覆灭只在顷刻之间。”端砚见自家官人出头,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那为首之人怒道:“你休拿大话吓唬我,去扬州早已过头,并不是往这条路上来的,朝廷怎肯为你们几人就派大队军马?”
宋润呵呵一笑:“我只是绕路送家眷去杭州老家安顿,须知我身份不是假的,上任也是真的,我等几人虽不值什么,我好歹也是一新科进士。况且你等怎知我家中作何营生、有无势力?我亲叔父现任殿前副都指挥使,掌兵权指挥,若我出了差池,必不肯善罢甘休。”
那人惊疑不定、语塞半响,又声色俱厉的嚷道:“就算你是做官的,也没得就此白白放了你去,钱财须留下一半,只不伤你等性命便罢了,我们也无须做那冤家。”
宋润偷笑一下,又做厉色:“那尔等不可紧追,让我与船中老母商量一下,惹急了我,大家玉石俱焚。”后面那群人果然放慢了船速,互相争论起来。
萧木伦竖起拇指称赞:“宋相公这缓兵之计端的使得好,只是虽争取了一些时间,但是等贼人们商讨完毕,还少不得一场硬仗。”宋润也道:“看来那贼人不过是些草莽出身,被我几句大话吓住了,暂时寻不出我话中破绽,这样虽可争取些时间,但是一旦他们认以为真,想着左右得罪了我等,务必要斩草除根,反为不美。”
这边众人愁眉不展,后面强人也兀自争论不休。有那胆大的,便进言道:“大哥,怕他怎的,到了这儿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好使,我们人多,追了上去,杀光之后分了钱财,谁知是我等做下的?”
为首之人心烦意乱:“不说他们消失在这一段水路,就是这一段也不止我们一家做这营生,只是其他碍于我们势大,不好夺食。我们做了这伙人不打紧,万一他那个什么叔父真的发兵前来,焉知其他人等不会贪图赏金亦或畏惧朝廷,供出我们并指路给官兵,我们不过数百人聚集,仗着地利与官府周旋,怎能与大军抗衡?”
又有人嗤笑:“谁知那秀才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我们做掉他们,分了财物四下一散,上哪里寻我们去。”首领恼怒的瞪了说话人一眼,心下恨道,“你们是不打紧,拿了钱远走高飞,我是首要之人,画影图形张榜捕捉,我江湖相识又多,东躲西藏不定哪天就被人出卖了,况且我好容易聚的个地盘,岂能说散就散?”
琢磨了一会,起了退心:“这伙人不但来历有些蹊跷,且着实有几个硬点子在内,就算追的上去,谁知他们还藏了多少火器,到时硬拼下来,伤亡也必然惨重,不要弄的元气大伤反被附近的给趁机吞并了。”
转念又一想:“现也得罪他们了,万一那官回去一说,真个领来大军报复,虽则未必识得此地之路,也是老大利害,不若斩草除根,想那叔父之说也未必是真。况且这伙人船只吃水沉重,必有好大一注子财在内,我们做这营生的,岂有见财不取之理,到时不光遭人耻笑,对我手下弟兄也不能服众。”
左右寻思不定,反复琢磨,天色渐明,手下之人不耐烦鼓噪起来:“大哥,我们本就是提了脑袋做这生意的,管他官不官的,上去砍他娘的,现放着一大笔财物不取,不是我等本分。”
那首领终于下定决心,叫加快了速度,务必趁天大亮之前截住他们一伙。只是畏惧火器厉害,没人敢争先靠近。
眺望之人见后面加速,忙来告之。萧木伦叹了口气:“宋相公的缓兵之计拖了这么久时间,已经有些意外之喜了,叫儿郎们打起勇气,下面少不得真拼一场了。”
宋润缓缓点头:“但凡杀伐果断之人,一种是无脑鲁莽之辈,另一种便是成就大事之人。在这群人中能当上首领必然不是无脑之辈,但被我几句话急切寻不出破绽,料想也不是那等有大见识之人。这类人必然多疑,遇事多思多想,瞻前顾后,往往还想不到点子上,才拖得这许多时间。为今之计,叫岳母她们那只船快速前进,我等留下断后拖延时间,也许还能逃脱。”
阮俊卿劝他:“贤婿,你过去那边,带了她们娘几个快跑,日后我家中之人,就全仰仗你照顾了。”宋润长身作揖:“岳父此言将我看做何样之人,我岂能丢下您和众人逃跑,就算被这伙贼人捉到,我略诈一诈,也未必就杀了我们。”
阮俊卿接着劝:“不是我要贤婿逃跑,只是万一有个好歹,也需个人照顾我家中老小啊。”萧木伦皱眉向他二人道:“你们不用争论,一起过去,某家等人既然受了主家雇佣,就当得以性命相护。”阮宋二人齐齐叫道:“岂有此理。”
阮俊卿自责:“都是我思虑不周,要是再得多些人手,或者不停留在此,又岂能连累萧兄弟你等性命,因此再不要说那些话,我是坚决不走的。”宋泽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想劝弟弟逃跑,又觉得忒没道义。
几人正争执不下,萧木伦手下一个叫萧仁的,跑进来叫道:“诸位,不要再争辩了,大哥,我们前面也出现了大队船影,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大惊,全部出舱向前望去,在他们前进的路线上,迎面缓缓驶来数只大船。这时太阳虽然还未出来,天边却已经透了亮光,影影绰绰望见那几只大船每只的船头处屹立了十数人,虽看不清面目,手中兵器反射出来的寒光还是耀人眼目。
大家暗暗叫苦,这可真谓雪上加霜。不知前面的是甚样人,看那打扮气势既不像普通商船更不像官船,若是再来一伙强人,那可是被包了饺子,一个也别想逃出去。可江面也无处可躲,眼见得前后都越加靠近,所有人内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