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玉婉见楼铉哭着跑掉,心下着急便也跟着过来了,只是宋润在堂上,她不太好意思进得厅来,此时见真娘发怒要打玉韵,这才不顾害羞跑过来劝阻。
宋润这还是定亲之后第一次在岳家看见未婚妻,顿时心花怒放,不顾满堂人在,使劲瞅她往那边丢眼色,玉婉哪里顾得睬他。
俊卿见大女儿出来劝阻,爱女之心立刻跟上:“原来如此,那也十分怨不得韵儿,娘子你暂且饶她一次吧。”楼璩阴沉了脸:“铉儿,你怎能如此这般说妹妹,还颠倒说妹妹欺你呢?”楼铉极度委屈:“我没这么说过她呀。”
玉婉在一旁详细解释,原来她带了表弟和妹妹去园子里玩,因玉韵荷包绣的十分不易,十个手指都扎破,才费劲儿绣出几个送哥哥姐姐和妹妹,故此玉婉十分珍惜,但凡在家时时挂在腰间。谁知楼铉见了随口说一句:“婉姐姐你腰上挂的荷包真丑,快些扔了,下次我再来寻个好的给你挂。”
这下子捅了玉韵心窝子了,本来她刺绣学得十分之吃力,家中上下无人不晓,没有哪个敢来说她,连真娘俊卿夫妻提到这个话题也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伤了女儿自尊心。却被个毛头小子当面这么说,气得不行。
玉婉因玉韵就在一旁,不好意思说是妹妹绣的,含糊过去了。玉韵便琢磨怎样出口气,在园中看来看去,不好弄脏了他衣服叫他没法出门,便去寻了几个虫子扔他身上。
楼铉是家中二房长子,自幼生长于士林之家,哪里见过这般野蛮的女孩儿,更没被这么对待过,当下吓着了,又被嘲弄了几句,一时委屈想不开就哭着跑出来了。
大家听了经过,也都笑了一阵,也就罢了。楼铉才得知自己无意中伤了人家小女娃的心了,还差点连累她挨打,心下很是过意不去,见玉韵眼睛红红的,就快哭出来,便挣扎了下地想去安慰她,结果玉韵一见他,扭头就跑,他顿时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楼璩忍了笑过来:“乖铉儿,下次没问清楚之前切不可如此莽撞,你也须知你表姐贴身挂着的,必是十分珍惜之物,怎的不转脑子想一想呢。”楼小正太一本正经点点头:“侄儿记下了。”
玉楹跑去安慰二姐,路过楼铉时故意踩了他一脚,一溜烟跑了。楼铉看着鞋面上淡淡的小脚印,只能苦笑,那点小劲儿倒是不疼,只是将人家姐妹得罪狠了。
接下来的几天,楼异忙着带宋润到处拜会同乡同年,联络感情送礼,没几日,倒下圣旨来,指派的却是扬州士曹参军,(即为徽宗之前的录事参军,徽宗年间改为六曹掾的称呼,南宋初便恢复旧称,是知州下属官,八品。)阖家大喜。
宋润往内递了回乡娶亲祭祖的折子,圣旨恩准,给假两月回乡祭祖婚娶。阮家便忙碌起来,一边翘首等待着宋家来人提亲,一边打点行囊准备送嫁去杭州。
玉楹背地里跟玉韵嘀嘀咕咕:“圣上也忒小气,怎的才给了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不是说中了进士一下子都是五六品的么?”
真娘知道了,好气又好笑,拎她俩到跟前,主要讲给玉韵听,因着玉韵渐渐大了,也该晓得些个名目,却不能被小女儿拐带的如此无知:“你们又听得谁嚼舌头根子的?我大宋开国以来别说进士,就是百十来个状元榜眼探花,也不过一开始授些推官、参事这类的官职,最终能做得一任知州终老便是极好的了。就算进了翰林院的,也不过开始是秘书省正字、校书郎、承事郎之类,只不过天子近臣机会多些罢了,有几人开始就能走得那般高度的。”
又掰着指头算:“你们姐夫使了多少人情才得了这个差事,扬州又是好去处,虽说是八品,但是知州下除了通判、签判再也没大似他的了,为诸曹官之长,不但掌审刑判案之权,还担当稽查所辖诸县县官之责,下面那些县令见了哪个敢不客客气气的,偏你们两个小东西不知好歹,居然还敢编排圣上。”
看她俩一脸懵懂之色,真娘叹口气摇了摇头,其实这些也是丈夫说给她听来卖弄的。除了这些,录事参军还与判官一起掌领一州户籍税帐,与司户分掌粮科院的给纳,并与通判一起监管军资库,军资库的簿书由录参和通判共同签署,以防知州挪用,手中实权极大。
玉楹表面显出迷茫神色,实则心中恼怒,我怎么知道这么复杂,要是不过都是些七八品小官,还都挣破了头去考进士干嘛。她却不知在大宋,单是跻身士大夫阶层,就是最最尊贵不过的第一等人。
科班出身的进士们虽则开始授官不高,却是升迁速度最快的,基本你在任时间满,也不需要什么政绩,不出大错升官是一定的;就是犯了错,上面一见是正经科举上来的,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况且那些宰相学士们确实是科举中人选拔出来的,虽然几率极小极低,却也是个念想。
何况她对大宋的官职也有一定误区,七八品可不是她认知中的什么小官。神宗徽宗年间,官制改革频繁,采用寄禄官阶对应品秩,即某一品中再分数阶级。官员的资序、俸禄取决于官阶而不一定是官职。徽宗政和年间,一品到从九品,文官阶分为三十七阶,武官阶为五十二阶。
对于武官,五品已是极高,作为全国最高统兵机构的三衙,其最高长官的马、步军都指挥使不过正五品。对文官来说,县令也并不是区区七品芝麻官。只有赤县的县令才是正七品,而畿县的县令,不过正八品,赤、畿之下的县令,才为从八品。
宋代之县,所谓赤县,是京城内的县;畿县,便是京城外各县;之下四千户以上称之望县、三千户以上为紧县,更有上、中、中下和下县。换言之,只有一定规模的县城,县令才是正七品。大宋二百多个州,做到一州之长,也算作一方封疆大吏,知州却也不过六品。当然知州一般都是派遣京官担任,其所派之人本身官职几品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