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气忿忿的朝前院走去。显允一把推开了房门,宋润一惊,看是一个年轻郎君,满面怒容的看着自己,大喝道:“你这人怎的如此不识好歹,我姐姐花容月貌,颇有文才,做什么配不上你,要你推三阻四的不肯娶?“
宋润苦笑,这是人家兄弟算账来了,见他青年美质,心下也暗赞:“看此人如此俊秀,便可知其姐容貌定然不差,只我岂是见了美色富贵就动摇之人?”
向前老老实实行个大礼:“这位小兄弟,不是在下不肯娶令姐,实是我已有心上之人。我等堂堂男儿,岂能因美色富贵而随便动摇心中所念?这置我心中之人于何地?又置令姐于何地?”
显允被他拿正经话一噎,顿时无话可说。玉楹腿短,被玉韵牵着慢慢悠悠此时方到。听了这话倒也心下称赞,看来这还算比较不错的一个凤凰男,听说他家是种地的,我家又许了好几万贯嫁妆,这是什么概念,都能不迷了他眼,老爹眼光着实不错。
她挣脱了玉韵的手,努力挺着小小身子扒着显允大腿向上看去。一看之下登时觉得,怎么有点眼熟呢。她皱了小眉毛使劲想了又想,突然啊的一声大喊,小手指着宋润:“是你呀,原来是你。”
绝对没错,自己昨天虽然摔的七荤八素的,但是中间也睁了几次眼,就是这个人救的自己嘛。呵呵,还真是有缘,居然就中了进士,还被老爹骗了回来。
宋润只顾与显允说话,倒是看见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娃娃一起走来,也没在意。再说昨天玉楹滚的一头一脸草屑土沫儿,根本就没认出来。这时听见玉楹指着自己喊,也诧异了下,低头向她看去。
玉楹急的跳脚:“是我呀是我呀,昨儿在金明池,我从草地上摔下去,是你救得我,你怎的忘了?”
宋润老大吃惊,仔细看去,那张粉粉嫩嫩的小脸儿,依稀是这个模样,顿时激动起来,支支吾吾:“小妹妹,你可大好了?你姐姐可还好么?”随即惊醒过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这家的人?你,你……”他“你”不出来了,心下顿时有几分猜到。
玉楹眼珠一转,也明白了,看这家伙激动的,他说的心上之人不会就是大姐吧,那还真是有意思了。她故意撅起小小的嘴巴:“我姐姐才不好哩,刚才爹爹说救了个什么新中的官儿,本想把姐姐嫁他,可他嫌弃姐姐不好,不要姐姐,姐姐都被气哭了。我定要泼他一身凉水冻他一夜。”
宋润心下大急,磕磕巴巴的:“我不是嫌弃你姐姐,是我有了心上人,啊,不对,我是说你姐姐很好,我没嫌弃她不要她,我愿意娶你姐姐,叫她别生气啊。”一席话说得颠三倒四。
显允也看出点眉目,两下一联系,就明白了,在一旁呵斥玉楹:“小孩子家,乱说话,姐姐气过两天就好了。咱家要讲道理,人家不愿的事,怎好勉强?”
又对宋润赔不是:“宋大哥,你别跟小孩子计较,还未谢你救了我三妹呢,你别因为安慰小孩子而勉强自己,你说得对,你有意中人,要是娶了我姐姐就是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姐姐,你放心,我这就跟爹爹说去,让你回家。”
宋润一下子拉住他,急得满头是汗:“不是,我没有意中人,也不是,我有意中人,不对不对,我不勉强,真的,一点也不勉强娶你姐姐,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的意中人就是你姐姐呀。”
玉楹和玉韵哈哈大笑,直不起身来,显允在一旁暗爽,叫你开始不愿意,我急死你。连一旁站门的两个家丁也忍俊不禁,心道这是怎么个情况,居然有这般巧的事,这官人因为别的女子怎么都不愿娶自家小娘子,结果这个别的女子就是自家小娘子自己。
玉楹笑够了,一挥小手,把个小脸绷得紧紧的:“且住,我问你,你不过见了我姐姐一面,凭什么就这般死活非她不娶的?不会就是看我姐姐人生得美吧?”
宋润诧异的看了眼玉楹,暗自稀奇,这个小娃娃说话恁般煞有介事的,但见周围之人却毫无异色,显然习以为常。如此早慧,也是天地山川灵气之所钟矣。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丢在一边。
他回想着昨天见面,有些痴了:“你姐姐固然生得很美,但是我想娶个一般美貌的女子岂是难事。昨天我抱了你上去,见你姐姐那般着急的奔过来,几次差点摔倒也不觉,也不顾头发散乱,也不顾衣裙弄脏,甚至没注意到有两个陌生年轻男子在场,抢了你过去哭着呼唤,我从未见过女子这般真情外露的,手足之间如此情深和睦,必然家风极正。”
见大家都仔细倾听,玉楹心念电转,须知一般大户人家多为三妻四妾,利益攸关,兄弟姐妹情面上极少有真正着紧的,就算有那在外人面前装装悲痛样子的,突然见了两个一表人才的年轻秀士,下意识都会抬手先关注下自己仪表,担心自己发乱衣脏。就跟现代女孩子似的,见了俩陌生帅哥,无论有没有想法,必定还是会在他们面前呈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姐姐却因为真正担心自己,根本没注意外表,甚至第一眼都没看到他们,真情自然外露。
耳边听见宋润接着叙说:“又见你姐姐焦急之中指挥若定,叫小厮驾了车来抬你上去,又安排酒家拿卧榻请郎中,处理事情并不慌乱无章法,且是细心周到,如此必然持家治家井井有条。”
大家听到这俱都点头,自家娘亲被老爹宠的不像话,惯会撒娇躲懒,逼的大姐小小年纪就开始执掌家务。
宋润又接着说,“出事后你姐姐的那些女伴们又全跟了过来,我冷眼看去,确实个个面有急色,并无一人幸灾乐祸,说明你姐姐人缘极好,能让朋友为自己家事真心流露,必然是懂得相处之道,家中能上下和睦。后来众人都笑我之际,你姐姐又为我解围,并不附和众意一起拿我取笑,说明她心中自有尺度。”
这倒是,一个女孩子在朋友群中,极难把握好度,见了众人都做同一件事,为了迎合众人,大多都会选择一起附和大家,能坚持自己底线甚至阻止所有人,也说明大姐心中极有主见的。
宋润说着说着,表情也越发柔和:“我故意第一次没说清我住哪里,她并无不耐烦的再次问清我住的地点,坚持要谢我,懂得感恩的女子,必然心地善良。因此我才心生钦慕,本来昨晚翘首以待你家中能去人,我好趁机问明求亲,哪知你父却好像忙于他事,并未到来。”
玉韵接口道:“我爹爹忙着跟踪你,想办法骗你回家哩。”显允大囧,抬头作望天状。
玉楹却越听越震惊。她原本以为古人都是盲婚哑嫁,结婚纯属撞大运,撞啥算啥。而那些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故事也不过是女的外表美丽,男的做几首酸诗,流于表面的爱慕罢了。
谁知宋润不过见了自家姐姐一面,就能看出这许多东西来。古人虽然碍于礼教,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姻,也无法确定自己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但这些古人却学会了在少数的几次见面中,快速从有限时间内分析出自己想知道的一些资料,并且抓住机会,这是真正的察言观色啊。
虽然不一定百分百准确,但结婚还有七年之痒呢,他们确实在最不利的局面中,尽量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一些东西,以便调整自己的心态步骤,来配合未来的家庭。
宋代一直都有婚前相看这一习俗,想必也是出此考虑,虽然人人喜欢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但是只要细心聪明一点,还是能从许多细节看出来一些眉目。玉楹不得不承认,这位未来的姐夫是一位聪明人。她心服口服,姐姐嫁给这样的人,一生不会太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