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呼啸的北风依然猛烈,还好有这座小屋的遮挡,施宛也不是冻得太厉害。门再次被打开了,一如之前,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娇小的头颅,又是只一霎那,门又被重重关上。
施宛直看得莫名其妙,这个青姑娘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举动如此怪异?
隔了只一会儿工夫,门再一次被打开,依旧只是一人宽度的一条缝隙,不过,施宛等了许久,都没有再见到里面探出人来,这是不是代表着青姑娘让她进去呢?
收起心里的疑惑,她动了动快要冻僵的筋骨,施宛推开门进去。
进到里面,一下子便暖和了许多,炭炉里的火苗还在撺掇着,屋里一室宁静,冉冉檀香混着炭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异,一如这屋里的主人,让人充满着好奇。感觉到周身的阵阵暖意,施宛冰冷的手脚终于得到了舒缓,看来这青姑娘也是个心地善良之人,看到她在雪地挨冻,她也并非铁石心肠。
屋里桌椅齐全,可是放眼却望不到青姑娘,施宛四周寻找着,最终将眼光定格在了里屋那木制的屏风上,青姑娘应该就躲在后面吧,既然她这么害怕见到生人,她也没必要去做个讨人嫌的人。
退到屋外去吩咐了下人们打点洗漱和早点,施宛就在房间里为她整理收拾,至于屏风后的那个小天地,她也没去打扰。忙活了一会,东西也都准备好了,静静地退到屋外,等待着青姑娘出来进食。
不多久,白色的大地上出现了一身官服打扮的范蠡,他头戴冠冕,一身深色的朝服没有了昨夜的飘然,倒显得更为沉稳。他踏着方步出现在了小苑的转角,微笑着走近,一脸和善地朝施宛点了点头。
施宛也是躬身一礼,道:“老爷好。”
“嗯。”顺口答应着,他便向着屋里迈步,临近门口,他回转身来,若有所思地问道,“阿青她没给宛儿添什么麻烦吧。”
乖巧地摇头,奉上他最想听到的答案,施宛笑道:“青姑娘人挺好的。”
范蠡依旧是永恒不变的笑容挂上嘴角,点头示意好。
在范蠡进去没多久,就听见屋里一串银铃般的娇笑传入耳中,这声音,清亮悦耳,颇为动听。不一会儿,便看到范蠡带着阿青乐也融融地出来了,从她身侧经过之时,范蠡夸赞道:“阿青说你照顾她不错,以后她就由你负责了。”
一黑一绿两个身影向着白色大地而去,范蠡风趣幽默,阿青在他身侧眨巴着美目不时地抬眼望向他,眼里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就连施宛这个局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看到她偶尔回转的侧脸,施宛才算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瞧见了她的脸容,如清水般澄澈的大眼,是她给她的第一印象,她长得娇小玲珑,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虽不若西施一般倾国倾城,却美得别有一番滋味。
此女子整天跟着范蠡,未知两人究竟是何关系,心下虽然有所疑惑,施宛却深知,作为一个婢女的本分,她是不该管这种闲事的。
“对了,你的朋友叫小忱是吧?”在得到施宛点头后,范蠡续道,“今早有个妇人过来寻人,小忱跟着她去了,我和阿青要去校场,到了黄昏才会返回,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
顺口答应着,心里却被疑惑充斥着,这个妇人寻人可真寻得奇怪,怎么偏偏正巧能寻到上大夫府中呢?这个阿青也很奇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又能去到校场干什么呢?
一天无聊的生活让施宛简直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昨日刚刚相识的小忱不见了,行出行入时周围的眼光中也多了羡慕和嫉妒,有些则是谄媚,也有些依旧是鄙夷与不屑,看来对于她突然连升这么多级,众人的心中都是有疑问和不服气的,施宛想想也只能叹息,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又何况他们呢?
黄昏之时,才终于见到了范蠡送阿青回到了小苑,将阿青安顿好后,范蠡陪着她一起,在房中用了晚饭,直到夜幕沉沉降临的时候,范蠡才离去。之后的阿青一如往昔,不言不语,匆匆洗漱之后,便在满室的温暖之中钻到了被窝里。
没有她的挽留,施宛都不知该处身何种境地,身为婢女,她应该随侍在侧,就连睡梦之中都是一般,只是她既然没有要留下她的意思,那她又该如何呢?在门外面对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大雪吗?想到这里,她亦只能认栽,谁让自己捡了这么一块烫手山芋呢?
“青姑娘好好歇息,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姑娘有什么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就行了。”硬着头皮说出了这一番话,施宛都禁不住懊悔,谁让自己要逞强呢?
她开门,一阵狂风贯入,桌上的烛火都被吹得摇摇曳曳,刚打算跨出门去,却听到阿青悦耳的声音传来,道:“你……先……站住。”
第一次对她说话,都说得这般支支吾吾,言语不清,施宛依言驻足,关好狂风呼啸的门,问道:“青姑娘可有何吩咐?”
“你回去……回去……”阿青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不妥,复又解释道,“我不要人守着,我没事,外面……外面……冻,你回去吧。”
施宛听完这一长串的一句话,心头也是一松,她终究还是出于关心,微笑着摇头,没有去看屏风后那个第一次跟她说话的少女,脸上的慌张神色,她道:“青姑娘说笑了,婢女守着主人是规矩,奴婢不能离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可担待不起。”
屋里良久的沉默让施宛感觉压抑,微感失望的她再次打开了门,却听到她颤抖着声音将她再次喊住,她道:“既是如此,你就留在屋里吧,外面有睡榻,你……你住下吧。”
“嗯。”欣喜地答应着,施宛心头的大石也总算放下了。
静静地躺在外间的睡榻之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施宛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睁着那本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不知是否因为不习惯,施宛始终都是难以入眠。刚想侧身,却听到里间传来同样辗转难以成眠的声音,阿青悠悠地叹息几声,屋内重又归于宁静,看来这个静夜之中,未成眠的人还不止她一个,只是她又有何事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