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想想就知道,除了男女之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为了见君一面而大热天的堵在镇宝斋附近,甚至还爱屋及乌地想要对方的贴身丫鬟,以期能够更了解对方?
典型的单相思啊!
能让王族女倾心至此……
“你的旧主是什么身份?”洪清问的随意。
“奴婢的旧主是辽王世子。”兰锦答的淡然。
“辽王世子?”洪延昭怪叫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马车内回荡,“贵为五大世袭议政王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辽王?”
“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难道咱们大曌还有第二位封号为‘辽’的王爷?”洪清捂住耳朵,感觉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
“你懂什么,辽王可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武将。”洪清不以为然的态度显然让洪延昭感到不满,“虎父无犬子,其长子萧衡十三岁就自请前往北疆参军,为大曌开疆拓土,两年多下来,战功彪炳,与另一位世袭议政王秦王之子并称北地双杰……”
洪延昭身为洪家子弟,自小便立志成为能够留名青史的一代名将,这样的他对这些与己同岁的少年英豪的崇拜和憧憬程度可想而知。
洪清掏了掏耳朵,无奈地看着陷入狂热之中的十五岁少年,但却识相的没有再刺激他,而是以沉默回应,不想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但这并没能关上洪延昭已经打开的话匣子。
“辽王世子长什么样?性子如何?有传言说他神俊非凡,是真的么?他不是在北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有完没完?”洪清看了看为难的低头不语的兰锦,轻踢了洪延昭一下,“适可而止吧。”
兰锦不回答才是对的,要是刚认新主,就出卖关于旧主的情报,那这样的奴婢她也不敢要。
洪延昭胫骨一痛,激动的情绪被打断,脑子清醒了过来,悻悻地闭上了嘴。
关于辽王世子的话题便就此打住。
剩下的时间里,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到处玩逛,买了一车的竹蜻蜓、糖人、七巧板等小玩意儿。
被欢快的几人感染,兰锦也渐散了心中抑郁,有了些笑容。
洪清还不顾洪延昭的反对带着几个丫鬟偿了许多街边的小食,在黄昏之际,肚儿溜圆地躺在马车里,头枕车窗看着外面倒退的街景,沐浴在笼罩整个天地的夕阳余晖之中,心满意足地回了洪府。
晚膳是在老夫人那里用的。
玩了一天的洪清在洗净身上的汗垢之后,本想早些休息,却临时改了主意,换上衣服去了弘武堂,和老夫人说了些今日的所见所闻,上演了一出祖孙和乐的戏码,才趁热打铁地道出了生辰之日想去千屿湖过两天的事。
老夫人欣然应允。
“还有两个月,要说也不在这一时,小姐既然累了,大可明日再来,何必这样心急。”回清芬院的路上,花菱对着肩舆上哈欠连天的洪清笑道。
洪清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清冷的月光在她的脸上描绘出明暗交错的阴影,让她此刻微牵起的嘴角显得有些诡异。
明天还有祖父那一关要过……
运气不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很可能什么都做不了。运气好的话,她也要去把另一件事办了,在那之后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家中其他长辈,恐怕都不会再有心思去管她的生辰怎么过了……
有事还是今天解决比较好。
雪鸳看看花菱,又看看洪清,复低了头盯着脚下的影子,手指不停地绞着落在胸前的头发。
明天是她见哥哥的日子……
小姐这是等不及要行动了……
由于早已预见,所以当次日老太爷派的丫鬟到清芬院请洪清时,正在书房习字的她什么都没有问,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笔,跟着丫鬟走了。
清一色的铁力木家具和姜黄色帐幔仍然一如既往地凸显着外书房的朴素沉静,然而书案旁一坐一跪的祖孙二人却都没了上一回的好心情。
洪清面无表情地照着老太爷的要求陈述着护卫已经汇报过一遍的内容,语气淡然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长久的一阵沉默,老太爷缓缓开了口,声音不辨喜怒。
“孙女不该不顾念两家交情。”洪清认得痛快。
“还有呢?”
“没有了。”
“孽障!”老太爷终是发了火,一掌拍向书案。
一声巨响,坚硬无比的铁力木竟然不敌其一掌之力,发出“吱吱呀呀”的悲鸣,转眼间碎在地上,变为一堆废木块,案上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洒得一地狼藉。
真强啊!果然内家功力不是粗浅的外家功夫可比,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练出内劲来。
洪清不无羡慕地想着。
“请家法!”老太爷怒声对守在外面的小厮喝道。
“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打闹,请什么家法?你这老家伙也太小题大做了。”人未到声先至,伴着朗朗笑声,白眉的萧老太爷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身后小跑着前来通报,却跟不上他速度的门房下人。
洪清在听见这声音的刹那,暗松了一口气。
算她运气好,赌对了只见过一次面的萧老太爷是个帮理不帮亲的磊落之人。
“你这老货,怎么这时候来了?”老太爷起身相迎,“我正想着稍后就去你那登门赔礼。”
“我若不来,你这孙女就要去了半条命了。”萧老太爷看着脸上余怒未消的老太爷,吹胡子瞪眼地道。
“哎……”老太爷一甩袖子,在椅子上坐下,“她犯了错却不知悔改,若不好好教训一回,以后还不反了天。”
“这事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我那孙儿。”萧老太爷随意择了个位置撩袍而坐,见老太爷还要说话,直接摆手道:“咱们几十年铁打的同袍之情,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我不信你老糊涂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你要是再跟我搞那套常人间情面上的往来,就未免生分了。”
老太爷见他如此,心下感概万千,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看跪在地上的洪清。
从始至终文风不动的身姿和表情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着冷静,挺直的脊背显示了绝不向任何人屈服的倔强。
不得不说,今日这个八孙女让他刮目相看。
“你这性子还真像你大伯父……”老太爷的声音褪去了威严,多了一丝温和,甚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笑意。
大伯父?
那个缺乏魄力,没有能力,喜欢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大伯父?
她哪一点像他了?
洪清心存疑惑地抬起头,却意外地看到了老太爷脸上的回忆之色,凝视着她却又放空的眼神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其他人似的。
有问题!
洪清想到了一个可能,决定等有空的时候再好好查查。
萧老太爷看见老友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对洪清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且放宽了心,萧爷爷跟你保证,你祖父绝对不会再因此事怪罪于你。”
洪清看了看老太爷,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撑着跪得麻木的双腿站起身,走到了萧老太爷面前,伸出了双手。
萧老太爷一时愣住,不明白洪清此举何意。
“萧爷爷上回不是说,见面礼下次补上的吗?”洪清理所当然地看着萧老太爷。
萧老太爷张大了嘴,雪白眉毛抖了两抖,片刻之后胸膛震动,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门外的几个小厮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互相交流着自己的猜测,就见八小姐走了出来,手上还抛着一块透明如水,纯净如冰的……
等等……
那不是萧老太爷今日佩在身上的水晶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