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多难兴邦,殷忧启圣,罗兰后来的故事倒是印证了这一说法。
随着抗西军的节节胜利,大西帝国企图吞并罗兰的大梦破碎了。仅用了半年时间,抗西军就从大西军队的铁蹄下,成功收复了失地。对于才经历了重重灾难的罗兰百姓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好消息了。
人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支强大的抗西军却悄然解散了。没人有知道他们的去向。
有传言说,这支军队统共不过一万人,可人人生的奇异:有些高大如树,面目可憎;有些矮小如孩童,却力大无穷,坚硬似铁;更有甚者,须发皆白,老若龙钟,但行动不见丝毫迟缓,比寻常青年还要灵活……
各种各样的传言把这支部队变得更加神秘了。
战争结束后的一个月里,博文七世就近海之役向当时的抗西军首领表达了感谢之情——任谁也没想到,那支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的部队竟然是在温尔公爵的大子——温尔沙功的带领下取得了成功——这位才从英国留学归来的贵族少年向世人展现了他惊人的军事天赋。
博文七世任命他为三军统帅以后,没有哪个国家再敢轻易对罗兰发动战争。
而博文七世自己呢,他听从温尔沙功的建议,大力从事改革和新型建设,不仅废除了奴隶制度,还在国内兴建女子学校、国立博物馆、图书馆,积极的发展铁路系统,创办邮电局和其它工业。一系列的政策,令原本贫穷落后的罗兰一跃成为了大陆上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
五十年过去了,当年骁勇善战的贵族少年逐渐在岁月的流逝中老去,可关于他的故事仍然在民间流传着。
阿秋抿紧嘴唇,犹豫的看着温尔三爷。
温尔沙功半生戎马,到了四十岁那年,夫人才给他生下了独子长林。温尔长林生性敦厚耿直,脾气长相都随了母亲,虽说不上聪慧过人,但也算差强人意。
可温尔沙功是什么人?他是曾经的三军统帅,如今的内阁首辅,一个睿智且拥有绝佳洞察力的人。独子的平庸大概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过多的苛求温尔长林。
温尔长林在自己的意愿下长大,成年后娶了一房正妻,纳了两房姨太太,陆陆续续给温尔沙功添了三个孙子和五个孙女。七个孩子里面不乏有聪明懂事的,可大多都是一副中规中矩的老实相,只有大太太所出的三少爷温尔容青对了温尔沙功的脾性。
温尔容青自幼聪慧,打小就跟在温尔沙功身边,由他亲自教养。他是嫡出,又跟着那样一位祖父,学识和见地自是不必说了,温尔府上其他的少爷和小姐谁也比不上他。
阿秋想到了自家那位五小姐,两条眉毛不由得耷拉下来。
也许一个家族过于兴旺之时,总是会出现一两个异数。温尔府的五小姐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阿秋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府上那么多丫头,怎么就让她摊上那位极品主子了呢?
温尔那答,温尔府上的五小姐,既不是嫡出,又不受宠,天生痴傻,连亲娘二姨太太也嫌她丢人,不待见她。阿秋深知,跟着这位主子,她的下场岂止凄凉。脑海中转了一百二十个弯儿,她暗暗做了决定。
“三爷,”阿秋咬了咬牙说,“阿秋是下人,原不该多话——”她低着头,踌躇的绞着衣角,“五小姐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温尔容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么说,这些姑子说的都是实情了?”
“是……”阿秋开始发抖,心里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良恭姐姐不让我告诉别人,怕——坏了小姐的名声——我觉着,别人不知道那是好事,可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瞒着三爷您——”
温尔容青一笑,“你说说,她都叫你瞒着什么?”
“五小姐喜欢玩儿,起先只是庵堂里的香客,因着随行的女眷和姑子们都在,她也不大敢胡来。主持师傅心肠好,想叫小姐静下心学学禅理,她不愿意,整天琢磨着下山去。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下山的路,她便整天整夜不回来啦——有一回,我偷偷跟在她后头,瞧、瞧见她——阿姐拦不住,只能替她……替五小姐遮掩着……”
一通话说下来,阿秋早就涨的满脸通红了。她到底是位姑娘,那些露骨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虽然她说的含糊,闪烁其词,可温尔容青却听明白了。他心中已有准备,这时便不动声色的说:“五小姐不在长辈身边养着,难免有些任性,等回了燕都,有先生太太看着,想是不会再出错了。”
阿秋惊出了一身冷汗。“三爷,您,您的意思是……”
温尔容青依旧在笑,一双眼黑得不见底。“祖父很想念那答,我这一趟过来,是专程来接她回去的。你跟在良恭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了,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能话?”
阿秋讷讷的看着他,仿佛听不懂。
“可惜了。”温尔容青微微皱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若能学到良恭一成的本事,也不算虚度了这几年光阴。”
阿秋的脸几乎白的透明了。“三……三爷,奴婢并不是,并不是想挑拨是非……”
温尔容青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莫说了。那答现在哪里,我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免得误了下山的时辰。”
阿秋闻言,唯唯诺诺的应是。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她是好心才说了实情,可看三爷这副样子,分明是嫌她多嘴,让她闭嘴。从前在府里,除了先生太太,哪位主子不喜欢听傻儿做的蠢事?怎么到了三爷这里,就行不通了?早知道是这样,她还不如听阿姐的话,对傻儿的事只字不提呢!
她一边懊恼悔恨,一边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拿眼偷偷看温尔容青,生怕他脸上生出一丝一毫的怒气。
穿过一小段弄堂,阿秋指了指前面一间小屋,“就是这里了。”
温尔容青点头,“你下去收拾吧,须得赶在天黑前上路,明早要是赶不上火车,我们只能走水路了。”
“是,是。”阿秋低头,飞也似的逃走了。
温尔容青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刚才那些话,低声叹气道,“爷爷恐怕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