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后院的五小姐?”
“嘘,小点声,别被那位爷听见了!哎呀呀,她算什么小姐……我听说那傻儿惯会使手段**男人,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不,就前村一个姓刘的樵夫好上了,整天在一起腻歪,也不嫌害臊……”
“阿弥陀佛,付姑,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也看见了,那位五小姐前天半夜背着小包袱下山去了,可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一准没回来,你没瞧见她屋里的两个丫头把后院都翻遍了,就差刨土了。”
“……”
庵堂里的姑子们越说越热络,阿秋气得眼睛发红。她恨不能上前撕烂姑子的长舌头,好叫她们说不出一句闲话来。
她紧紧绞着衣角,对身边一个高瘦的青年说:“三爷,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温尔家三爷笑了一声:“五小姐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吗?”
“什、什么?”阿秋诧异半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情,“好、好多了——现在几乎不怎么发病了——是阿姐照顾的好——”
她前言不搭后语,温尔三爷左边的眉毛一挑,“我怎么听说那答近两年的情况愈发严重了。”
阿秋低下头,脑门上冒出了冷汗。
温尔府上有三位少爷,五位小姐,七个主子里面最难缠的那一位就是眼前的温尔三爷。
燕都城的温尔家族历代出了不少人才,近年来最显赫的还要属嫡系的温尔沙功一脉。温尔沙功是温尔公爵的大子,早年留学英国,专攻医学药理和西方国家的政治教育。然而,所学中最出众的却是他的军事才能。
这一切还要从半个世纪前说起。
半个世纪前,位于东瀛洲西南部的罗兰王国远没有如今繁华,每当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起那段遥远的记忆时,身边的人总是唏嘘不已。
那是博文七世登基的第二个年头,也是罗兰大旱的第三年。
连续的旱情饿死了一批又一批贫户。旱情开始的时候,老百姓还能吃草根树皮充饥,但到后来,连草根树皮都被挖完剥光了,也不见老天下来一滴雨。
老国君虽然糊涂了大半辈子,到底不至昏庸,灾情传到燕都的第五天,他便采纳了温尔公爵提议的赈灾措施,不仅停免赋税,还大开粮仓,期望能够减少天灾带来的厄运。
可惜天不遂人愿,南部的旱灾未过,北方又传来了蝗灾,接踵而至的瘟疫令本就穷困的罗兰满目疮痍。而老国君放粮的指令虽然一道接一道的派下去,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了。
老百姓断了活路,从老实的本份人变成流民,再从流民转变为强盗,后来又成了有组织的起义军,高喊着要推翻王室,革命革新。罗兰共有八十六府,八百多个区和九十几个次区,几乎太半地区都受到这次南部旱灾和北方蝗灾的影响,这让起义军逐渐的壮大。乌汶、素勒在起义军的壮大中先后燃起烽火。同年,位于罗兰北部的大西帝国也正式向罗兰宣战。到这时,天灾人祸也就集齐了。
大西帝国的铁骑洋枪远比起乌合之众的起义军厉害百倍。罗兰军事力量一向薄弱,又处在多事之秋,近海三十城不过数月就被大西一一攻破。
老国君无奈了。
他老了,长久的安逸磨平了他的尖牙利爪,除了召集臣民宣布退位,把那一堆烂摊子丢给他的长子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内忧外患,当时新继位的博文七世决定与大西签订《停战条约》,将近海以北的土地全部割让给大西国。
然而,就在罗兰与大西签约条款的前两天,在近海东南一代,却崛起了一支抗西军队。
这支军队于近海东南的珊瑚小镇建立基地,组织力量,沿同江而上,率先攻破了被起义军占领的乌汶、素勒两府,继而乘胜追击,与大西军队展开血战。
也是罗兰气数未尽,在抗西军出现的同时,令博文七世焦头烂额的干旱和瘟疫也得到了解决。
那些棘手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的,被什么人解决的,至今也没有人知道。流传下来的故事里无不带有几分神秘色彩。
传说,就在抗西军攻下素勒府的那天,天就开始下雨了,那雨水像是计算好了一样,不多也不少,每天就下两个时辰。连续一个月的雨季令大地慢慢恢复了以往的旧貌,农田里的野草开始疯狂的生长。持续了三年的大旱终于在那一场一场神秘的雨水下过去了。
而瘟疫的消失则更加离奇。
当时目睹过这场瘟疫的人曾用纸和笔记录下一段话:
“这场瘟疫几乎是罗兰在那些年里遭受过的最沉重的打击,比三年大旱和北方的蝗虫更让人感到可怖和绝望……谁也躲不过,老人和孩子总是最先死去的,紧接着是女人,然后是强壮的男人们,唯一活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藏身在某个高山上的洞穴里,不要接触任何人,包括老鼠。但这并代表你就能活下来,如果不解决粮食和水源的问题,你同样会死在阴冷的洞穴里。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尽管我不愿意去面对,但我想,总要有人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告诉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以此为戒。毕竟,那是一场悲伤残忍的大灭绝。
现在想起来那些事来,我仍会汗毛直立。那些不幸死去的人,全身上下都长满了鸡蛋大小的肿块,尤其是手臂和大腿上,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无疑,他们都带着这世上最痛苦的怨恨离开了。可悲的是,我们国家的医者对此毫无办法,他们不断的实验,不断的失败,然后,恐惧令他们抛弃了一个医者的尊严。我见过无数自以为救死扶伤的医者在瘟疫面前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友情和金钱在它面前都不好使了。
……在我们都绝望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我个人认为,与其说那是奇迹,还不如说那是众神的怜悯。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我看见……”
这段话是在沙敦府长的办公文书里找到的,沙敦府是当时瘟疫爆发的重灾区,全府约三十万人,而幸存者不足一万。写下这段话的人应该是当时沙敦幸存者中的一个,至于这段话的后半句,除了当初写下的人,恐怕只有已故的沙敦府长知道了。
“我”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成了一个谜。
就像没有人可以解释那场瘟疫为何突然而至,匆匆消逝一般。
或许只有当这个谜底解开的时候,那些奇怪的事情才能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