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开封府,自有人上前击鼓。众人抬着牛二尸体上堂,赵枢站在门口,只是让小卓子进去。百姓见官是要下跪的,他虽不用跪,却得暴露身份。而小卓子已经去过开封府几次,与府尹大人倒是相识。
看见小卓子,开封府尹自不敢怠慢,对杨志也准备秉公办理。似这等情形,最重也只能判个误杀,刺配牢城营已是极限。最轻却是当堂杖责,打完也就了事了。可他刚想下判词,却见师爷走了进来,轻轻在他耳边嘟囔了句。
听了师爷的话,再看看小卓子,开封府尹左右为难。小卓子不用说,自是保杨志的,师爷却告诉他,有人命他将杨志刺配大名府,这个人也是他得罪不起的。思来想去,那开封府尹便想用拖字诀,竟将杨志收押。
赵枢还在开封府外等杨志回去吃酒,听得小卓子的回报,突地想起了一件事。记得水浒传中,杨志杀了牛二后,本应该无碍,却被梁中书从中作梗,发配去了大名府,硬生生被逼着押送生辰纲。
记起此事,赵枢冷笑一声,似杨志这般英雄,岂能让梁中书祸害。他毫不犹豫的踏进了开封府,直入二堂,守门衙役本不想放他进去,可看见小卓子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却也不敢阻拦。
开封府尹本就不是个强势的,见肃王爷亲自驾到,他哪里还敢坚持。只得速速写了判词,让赵枢往牢里提人。至于有人让他将杨志发配到大名府,他早就丢到了脑后。与上司相比,还是似赵枢这般受宠的皇子更可怕些。
杨志在牢里等着,心中颇为忐忑,牢里的犯人还恐吓他,让他拿钱与牢头。看见赵枢拿着判词来接他,他立时明白了过来,连忙拜道:“赵兄弟,初次见面,便得你如此照顾,教俺如何报答才好!”
“杨制使休要这般说!”赵枢笑道:“英雄总有落难时,若你是作奸犯科之人,我也懒得管。似你这般好汉,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你的事已了,不知可愿随我去吃杯酒?”
“兄弟相请,洒家岂敢拒绝!”杨志唱了个诺道:“俺听说樊楼酒菜甚好,便让俺做东,以谢兄弟相救之德…”
“杨制使客气了!”赵枢笑道:“樊楼酒菜虽好,又怎比得我庄上的酒菜,不知杨制使可愿前往?”
“兄弟,你可是看不起俺?”杨志突地将脸色一正,却让赵枢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得他道:“俺已唤你兄弟,可你还一口一个杨制使,若非瞧不起俺,又是如何?”
赵枢闻言,心中却是恍然,便抱了抱拳唤道:“哥哥!”
“这般才是!”杨志一把搂住赵枢肩头,笑问道:“兄弟家里真有好酒?”
“自是好酒!”赵枢道:“哥哥有所不知,家父也是朝廷大员,家里藏了许多御酒。我爹虽爱喝酒,可酒量却是不大。剩下的全都便宜了小弟…”
“御酒?!”杨志心下大喜,那御酒可不是等闲能弄到的。朝廷官员若非极与官家相得,又岂能弄到御酒?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恢复杨家往昔的辉煌,可朝中无人难做官。若赵枢之父是个受宠的大官,他便有了靠山。
“些许御酒值个甚,哪得哥哥这般惊讶…”赵枢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杨志为人仗义,却是个功名心重的。从他贿赂高俅,又肯帮梁中书押运生辰纲便能看出。
杨志颇为惭愧的说道:“不瞒兄弟,洒家好容易做到殿司制使官,却从未尝过御酒滋味。听闻非是官家心腹或朝廷重臣难得此酒。看来兄弟家世颇为不俗,敢问兄弟是哪位大人家中子弟?”
“待去了庄院,再与哥哥细说!”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哥哥莫不是想让小弟也见识下牢狱的滋味?”
“呃…”杨志突地一拍脑门道:“是洒家欠了考虑,还望兄弟莫怪,这便走罢…”
“哥哥请!”赵枢笑着一伸手,杨志倒也不客气,昂首走出牢房,不像个囚犯,倒像个得胜而来的将军。
三人一路行来,直往庄院而去。
到了庄子上,杨志见庄内放着许多兵器,不由笑道:“兄弟真是个好武之人,这院内兵器,件件精钢所铸,端的不凡…”
“哥哥所言不错,小弟最爱习武,便是我这伴当,身上功夫也是不弱!”赵枢看了杨志一眼,笑道:“哥哥,不如让我这伴当去准备酒菜,你我且在院中切磋一番,如何?”
“这…”杨志犹豫了下,方才说道:“兄弟相邀,俺本不当拒绝。可刀枪无眼,若伤了兄弟却是不妙,还是算了…”
赵枢自从败在鲁智深手下,便想着找人切磋,以增加临敌经验。眼下遇见了杨志,而杨志的武功又不在鲁智深之下,他连忙说道:“若哥哥担心,且将枪头去了,便是失手,也顶多打折筋骨,修养几日便是…”
“也罢,兄弟既是想要切磋,洒家岂敢拒绝,可若是真打折了手脚,且莫怪俺…”杨志自兵器架上抽出杆长枪,拔掉枪头,做了个旗鼓式,笑道:“兄弟且自攻来…”
“我便不客气了…”赵枢也从架子上取了杆枪,拔了枪头,却是抢攻上来,出手便是中平枪。
“好枪,中正平和,深得枪中三昧,端的使得好。洒家要反击了,兄弟小心…”杨志赞了句,却是将长枪一抖,竟抖出了三个枪头,正是杨家枪中的金鸡三点头。
“就你会抖?”赵枢不甘示弱,也将长枪一颤,百鸟朝凤枪赫然而出。
尖锐的鸟鸣声骤然响起,那枪头一化为七,在杨志眼中似是朵朵梅花飘散,分不出虚实。杨志大惊,他看赵枢年幼,心中便有些轻视,却不曾想赵枢的枪法竟这般犀利。他连忙将长枪横扫,可赵枢曾在鲁智深身上吃过这招,倒也不惧。
二人都用上了绝招,也都冲着对方的要害,竟没有变招的意思。陡然间,二人又同时住手,却见赵枢的长枪指着杨志的咽喉,而杨志的长枪也顶着赵枢的心脏处,赫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兄弟好手段!”杨志将长枪丢到一旁,哈哈笑道:“洒家认输了!”
“哥哥说得哪里话,明明是让我的。”赵枢也将长枪丢到一边,拉住杨志的手道:“若非哥哥相让,小弟怎有机会。杨家枪中尚有不少杀招,哥哥怕伤了我,才没有使出。若小弟连这都看不出来,岂非庸才!”
“兄弟谦虚了!”杨志笑道:“洒家也看出来了,兄弟那套枪法端的不凡,只是实战经验太少,须得多多与人切磋,方能融会贯通。待兄弟将此枪法练熟,洒家便不是对手了!”
“哥哥说得是!”赵枢苦笑道:“小弟习得此枪法,却是莫大机缘。可此枪法甚是难练,我身边也只有个史师兄与我喂招,故而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兄弟莫不是想留俺在此陪你练招?”杨志看着赵枢,却是叹了口气道:“不瞒兄弟,俺最大的心愿便是振兴杨家,眼下殿帅司已容不得俺,俺正想着去延安府小种经略相公麾下效力,也好一刀一枪博个前程…”
“哥哥休怪小弟直言,你便是去了延安府,立下功劳,也休想振兴杨家!”赵枢正色道:“眼下朝廷大权尽在高俅、童贯之手,你已然得罪了高俅,待立功文书到了殿前司,也难以通过。除非你能巴结上官家…”
“这…”杨志愣了下,脸上尽是失落之色,他摇头道:“洒家并非不知,可总是有些希望。若留在这里,又有甚么前途?”
“自是有前途!”小卓子备好酒宴,前来呼唤,却听得杨志的牢骚,不由笑道:“杨制使,你若留下,振兴杨家指日可待!”
“此话当真?”杨志沉声道:“若是兄弟能助俺振兴杨家,便是将此身卖你,又有何妨。”
赵枢笑问道:“哥哥可是愿意留下来?”
“这…”杨志犹豫了,若他知道赵枢身份倒也能做出决断,可眼下他甚么都不知道,却是不好回答。
见这般情形,赵枢笑道:“哥哥休要为难,此事重大,且慢慢考虑便是。小卓子来了,定是酒宴准备妥当,你我且去吃杯酒。难不成你不愿留下,连酒都不吃了?”
看着赵枢诚挚的脸庞,杨志心中如同交战,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仿若赌博,赌得便是赵枢的身份到底有多高贵。可细细思量之下,他突地想起自己得罪了高太尉,已然走投无路。若眼下再不一搏,振兴杨家的愿望只能是个笑话。
“承蒙兄弟错爱,洒家留下…”杨志将心一横,做了个卖儿卖女的决定,他单膝跪下,抱拳道:“公子,自今日起,杨志听你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哥哥快快请起!”赵枢得了杨志,心下极是欢喜,连忙扶起他道:“哥哥定不会为今日之事而后悔…”
“既是做了决定,自不会后悔!”杨志笑道:“眼下虽成了公子下属,可这酒还是得吃…”
“吃酒吃酒…”赵枢拉起杨志的手道:“今日便为哥哥接风洗尘,也庆贺我麾下又多了员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