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鲁智深,赵枢带着小卓子与史文恭又在汴京城里闲逛了起来。倒不是他松懈了,却是没心情。区区几日便经历了生离死别,是人都会低落。史文恭与小卓子见他这般模样,却也不管他,只将他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带去。
汴京城乃大宋首都,经了八帝发展,已然成了个大都市,还是整个大宋最繁华的大都市。前日送走周侗,赵枢只是自城门口逛了回去,今日却来到了最热闹的西市。街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杂耍层出不穷。
使着花棒卖膏药的、牵着绳儿演杂耍的、小人儿围着的泥人摊、沿街叫卖的小食店,赵枢都一一逛过,却没买甚么东西。突地一个身高八尺余的壮汉与他擦身而过,那壮汉怀里抱着口刀,刀上插着草标,口里叫着:“卖刀卖刀…”
赵枢只看了眼,却也没叫住那壮汉。他是练枪的,对刀实是没甚么兴趣,若是要买,也顶多买把剑。毕竟赵云乃枪剑双绝,枪谱中还有些剑法。
再说了,在这街市上卖的刀,又能是甚么好刀?林冲倒是买过把好的,却是被高太尉算计,差点丢了性命。而杨志卖刀,倒惹出了牛二,差点没得翻身。他可不认为那卖刀汉子也是杨志般的好汉。
走了一个多时辰,赵枢感觉有些累了,口中也有些饥渴,便带着小卓子来到家酒楼,叫上壶茶与几盘点心,便靠在沿街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至于史文恭则被他打发回去看着食肆。突地一阵纷乱,他看见楼下有许多百姓在跑,有的是往回跑,有的却是向一个地方围去。
见有热闹可看,赵枢连忙招呼小卓子会钞,便往人群中挤去。他虽年幼,却是个有力气的,几下便挤到了前面,却见刚才那个卖刀的汉子正与个丑汉争执。那丑汉可不是普通的丑,细眼龊牙,黄毛卷曲,打着赤膊的上身层层叠叠,也似野猪一般。混身邋遢,身上披的直裰,似是几十年没洗,到处是各种斑迹,实是令人作呕。
那丑汉揪着卖刀汉子不依不饶,旁边围着的人竟没个相劝的,赵枢刚想上前将二人劝开。突地被个老者拉住了,他不由问道:“老丈何故拉我?”
“小哥莫不是要上前劝解?且莫去,去不得!”老者叹道:“若是旁人相争,早有人劝解。那丑汉乃是东京街头的一个闲汉,有名的破落户,唤作牛二。他既是看上了那汉子的宝刀,自要讹了去。小哥这般上前,却是白白被他讹诈…”
“牛二?!这不是水浒传中杨志卖刀时,被他斗杀的泼皮的名字么?”听得这熟悉的名字,赵枢连忙向那卖刀汉子望去,只见一块铜钱大小的青斑,突兀的长在汉子的脸庞。他心中大喜,转身向老者做了个揖道:“多谢老丈指点…”
正在说话间,牛二从怀里摸出七八个铜钱叠做一摞,却见那卖刀汉子一刀砍落,那一摞铜钱皆为两半,切口处甚是平整,此刀真可谓削铁如泥。一旁相看的众人皆大声赞道:“好刀!”
被众人喝彩,牛二似是觉得面上无光,便让两个伴当呵斥众人,并从一个看客头上拔下一撮头发。卖刀汉子接过头发看也不看,只往刀刃上一放,托地吹了口气,头发立断,竟是吹毛断发,毫不掺假。众人又喝了一声彩。
赵枢见状,心下也似明镜一般,他亦知晓,若卖刀汉子果真是杨志,再下去必会失手杀了牛二。区区泼皮死不足惜,那杨志却是冤枉,他便上前笑道:“兀那卖刀汉子,你既是卖手中宝刀,何苦与那破落户纠缠?直打翻了他,且自去罢…”
“你说甚么?须教你知晓俺的厉害!”牛二本是个破落户,见有人出来搅他好事,已然不悦,听得此言更是大怒,转身向赵枢扑来。
“大胆!”赵枢虽说年幼,却也是个练武的,再加上学了盘龙劲,那力气比成年人也不逞多让。只一脚,便将牛二踹翻在地。
“小哥好俊的身手!”卖刀汉子抱拳道:“多谢小哥援手,这牛二仅是个泼皮,又怎敢惹俺,他身后自是有人撺掇。小哥还是莫要管这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快快离去吧…”
“原来如此…”赵枢恍然大悟,他就说这卖刀汉子看似颇为不凡,又怎会对个泼皮这般忍让,原来是这泼皮身后有人,故意刁难。他不禁笑道:“却是个有背景的,某家最喜欢欺负这等仗势欺人的东西,兀那汉子直打翻了他,有事自有某担着…”
“小哥豪气…”卖刀汉子赞了句,又笑问道:“敢问小哥姓甚名谁,是哪家子弟?”
“壮士客气了!”赵枢笑答道:“某姓赵名枢,在家行五,御拳馆周侗周教师的弟子…”
“莫不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的弟子?”卖刀汉子惊道:“难怪小哥如此侠义,原来是名师出高徒,失礼失礼…”
“好说,敢问壮士又是谁?”赵枢含笑而问,他虽猜测这汉子是杨志,却也要问上一问,若认错了人,岂非笑话?
“唉…”卖刀汉子长叹了声道:“说起来倒也辱没祖宗,俺本是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的便是…”
“原来是杨制使,却是失敬…”赵枢拱手施礼,心里笑开了花。自得了史文恭,他便想着多招些班底。鲁智深的离去,却让他有些丧气。眼下见了杨志,他心下又活泛了起来。须知杨志的武艺与鲁智深可是不相上下的…
“当是俺多谢赵兄弟仗义直言…”杨志是个晓事的,见赵枢衣着不凡,又不在乎得罪人,心中也颇为期待。这汴京城中到处是达官贵人,天知晓这小哥是哪家勋贵子弟,他不由笑道:“赵兄弟且等等俺,待俺卖了这刀,便请你喝上一杯…”
“杨制使说笑了,既是遇见我,又何须卖刀?且自留着,待他日也好博个功名…”赵枢拉住杨志的手笑道:“走走走,且与我去吃酒…”
杨志看了眼牛二,心知这刀是卖不掉了,便拔下刀上草标,抱拳道:“既蒙赵兄弟厚爱,洒家便不推辞了…”
“你们却是把俺忘了…”赵枢与杨志聊的兴起,牛二也缓过劲来,他站起身盯着二人,眼中满是仇恨。他原来只是想赚把刀,眼下却想出口恶气。至于如何出气,连他自己都不晓得…
“若不想死,速速滚开…”杨志可不想在赵枢面前失了面皮,前番卖刀之时,他已是满心怒气,见这牛二竟还敢挡在身前,眼中冒出了丝丝煞气。
“直娘贼,让你等瞧不起俺…”牛二恼羞成怒,突地从腰间拔出柄牛耳尖刀,那刀上寒光闪烁,直刺过来,却不是刺杨志,而是刺赵枢。在他看来,还是小孩子好欺负些。
“你这撮鸟,安敢如此!”杨志暴怒,若牛二刺他,他倒也不生气,可牛二竟刺向赵枢,他便眼红了。且不说赵枢的背景,便是这般义气,他也不能让赵枢受伤。
愤怒的杨志一把拿住牛二的手腕使劲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尖刀哐当掉落在地上,他又随脚将尖刀踢得老远。接着便放开了牛二,一拳接一拳的打将过去,只打得牛二哭爹喊娘,满地乱滚。
“杨制使且住手罢,再打却是要出人命了…”见牛二被打番在地,口吐鲜血,赵枢连忙拦住了杨志,他可不想杨志沾上官司。虽说他能摆平,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志却也听得劝,他又复一脚将牛二踹出老远道:“今日看在赵兄弟的面上,且饶你一命,再敢教俺看见,定要了你的狗命…”
“想必他是不敢了!”赵枢笑道:“杨制使休要理他,我们且去吃酒…”
“走,吃酒去…”痛殴了牛二一顿,杨志心里的郁气倒也去了不少,他拉着赵枢便往酒楼而去。
“公子小心…”小卓子会了茶钱,来得慢了些,正瞧见牛二被杨志踹倒后,又捡起尖刀往赵枢后背刺来。
“找死…”杨志大怒,回身一脚踢在牛二手腕上,那尖刀立时脱手,他又复一脚踹在牛二小腹上,牛二疼痛难忍向后倒去,竟倒在了尖刀之上,霎时了账…
赵枢见状不由愣住了,这牛二本是死在杨志之手,可他已然出面,此事应当避免,可不想牛二还是死在了杨志手上,他不由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杀人了…”见牛二头一歪,嘴角流出鲜血,竟这般死了,围观之人顿时炸开,四处呼号。
看着牛二的尸体,杨志心下苦涩非常。虽说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当街杀人却是头一遭。可人已经死了,又如之奈何,他只得抱拳道:“诸位乡邻,这牛二想要杀俺,却为俺所杀,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好…”许多吃了牛二讹诈的街坊齐声应答,便是赵枢也笑道:“杨制使且安心,我也随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