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枢刚泡完的药桶,周侗眉头直皱,他记得自己配的药浴,至少须得三天,方能将桶内药性耗尽,使得药水变清。而这桶药还不比以往,是用百年老山参配的,药性更是激烈。可眼下刚过两个时辰,桶中之水已然清澈见底,说明药效已尽。
“难道真是身体素质不足,难以产生内气?”周侗心下疑惑,随手招来小卓子问道:“小卓子,你家公子年齿几何?”
“回禀师父,刚六岁!”小卓子从小伺候赵枢,倒是知道赵枢的年龄,可他一句话便将周侗镇住了!
“六岁?”看着赵枢仿若八九岁孩童的身量,周侗惊道:“年方六岁,怎有这般雄壮,莫要诳我!”
“师父,小人怎敢骗你!”小卓子笑道:“自公子出生,小人便贴身伺候,眼下已然六年矣。说起身量,以师父眼光,当是与寻常人家相较,而我家富贵,公子自幼衣食无忧,饭量也颇大,自是比寻常人家孩童高大些。便是我家大哥刚满十岁,也看似十来岁的少年…”
“便是如此,六岁的孩童如何有这般智慧?”周侗又问道:“你家公子是否有甚么离奇遭遇?”
“这…”小卓子思量了下道:“小人也不知算不算离奇,只是年前,我家公子还不会说话。前些日子,他被奸人所害,落入湖中。再醒来,不仅能说话,还知道了许多典故,十分聪慧,甚是奇怪…”
周侗眉头紧蹙道:“你说五郎前些日子曾落过水?这般说来,他的身体果然很虚,难怪以他的资质却练不出内气,反将桶内药物吸收殆尽。可他落水后心智大开,莫不是妖怪附体…”
“师父!”小卓子听得周侗之言,突地正色道:“我家不是一般人家,休说世上没有妖怪,便是有,也不敢附在我家公子身上。我敬你是师父,却也不能埋汰我家公子,若让外人听见,却是不美。”
见小卓子这般严肃,周侗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又何必认真…”
“师父,有些话说不得!”小卓子苦笑道:“我家公子虽是庶子,却也颇受家主喜爱。天知道家主是否派人暗中护卫。若让那些护卫听见这般言语,定对师父不利。便是师父武艺出众,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
“也罢,我以后尽量不言及五郎家事…”周侗是个晓事的,明白小卓子是为他好,可他又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卓子,五郎究竟出自哪家?莫非是个王爷?”
小卓子笑道:“师父,这却不是小人能说的!我家公子身份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徒儿。想来,我家公子总有一天会如实相告…”
“也罢,我不问便是…”周侗笑道:“你且将五郎以前的事说与我听听,或许能找出他无法修炼内气的缘由。你也知道,这对五郎很重要!”
“这却是可以…”小卓子点点头,将赵枢往日的情况大概的说了说,却听得周侗恍然大悟。
“难怪五郎这般资质,却练不出内气!”周侗摇头笑道:“若照你所言,却是傻人有傻福。由于痴傻,便不用守礼,胡吃海塞之下,得了这般雄壮的身量。可光吃不练,只是个空壳。再加上前些日子落水,这身体又虚。幸得今日泡了我的药水,否则别说内气,便是随便练练,都有可能受伤…”
“这当如何是好?”小卓子闻言却有些急了,他做惯了下人,如何看不出赵枢多渴望能修炼内气。眼下找到了原因,他自当为赵枢解决。
“此事倒也不难!”周侗道:“补身自是靠吃,一会我便让大郎多做些牛羊肉,几天一吃,再配上药浴,五郎的身体自会壮实许多。至于能否练出内气,却要看他的造化。”
“那便多谢师父了!”小卓子闻言大喜,连忙唱了个肥诺。
“行了,你也去练功罢…”打发了小卓子,周侗便走了出去。既得知了缘由,他自要做出安排。可这一安排,却苦了周德。谁让周德资质有限,只能多做些家务了。
……
许是刚开始习武,又或者兴之所致,赵枢端着长枪重复着突刺这个单调乏味的动作,直到午时刚过,小卓子前来唤他用饭,他才发现双臂酸痛不已,可他心里却十分兴奋。休看那制式长枪只有十八斤,以他这个年龄能耍上个把时辰却是难得。
走进大厅,向周侗唱了个诺,赵枢才在桌边坐下,却见桌上放的满当当的,尽是些牛羊肉,他不禁问道:“师父,今天是甚么好日子,须得这些好饭食?”
“某今日收得五郎这般好徒儿,自是个好日子,合当庆贺!”周侗抚须而笑,却让赵枢心中感动万分。
“如此说来,徒儿还未给师父见礼呢!”赵枢连忙避席,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只磕的脑门青红,似是要流出血来。
小卓子自是晓事,连忙也磕了八个响头,并捧过两碗茶,与赵枢一同递向周侗道:“请师父喝茶…”
见赵枢磕的用力,周侗心下不忍,却也没有制止,这拜师礼须得受着。他先接过小卓子的敬茶抿了口,才接过赵枢的敬茶一饮而尽,待周德接过茶杯,他方笑道:“自今日起,你二人便是老夫的徒儿,以后须得相亲相爱,报效国家。若有作奸犯科,陷害忠良之举,休怪为师不留情面…”
“徒儿醒的…”赵枢二人应了声,又磕了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周侗道:“五郎,将右手给我。”
“是,师父!”赵枢听话的将右手递了过去,周侗捻着三个指头,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搭,不由皱起了眉头。见此情形,他不由惊慌的问道:“师父,莫不是我的身体有何不妥?”
“确有些不妥,倒也不是甚大事!”周侗微笑道:“小卓子告诉我,前些日子,你曾落入水中,可否?”
“回禀师父,是的!”赵枢道:“我落水已有半月,当是没什么关系罢…”
“自是有关系!”周侗又问道:“五郎,你可知自己年齿?”
“还真是不知,当是七八岁吧…”赵枢摸了摸脑袋,不确定的答道。自前些日子醒来,便遇着王皇后之殇,更是要保住赵桓的太子之位,哪有心情管自己的年龄?眼下周侗问起,他只能大概的回答了。
“公子,你年方六岁…”小卓子捅了捅赵枢道:“其实,公子还没过生辰,尚不足六岁…”
“不足六岁?”赵枢打量着自己的身板道:“若照此说来,我家大哥也不满十岁?”
“大哥月份大,倒是十岁了!”小卓子道:“公子家族起于北方,身量自是高大些。而公子自幼食量颇大,故而这身量更是大了…”
“呃…这莫不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赵枢耸了耸肩道:“便是年方六岁,又与我落水有何关联?”
周侗笑道:“傻小子,你年方六岁,又在寒冬落水,身体尚未养好便要习武。也就是为师让你泡了古方,否则你的身体已然伤了!”
“这…”赵枢心中一惊,却又苦笑着问道:“师父,你莫不是见徒儿习不得那盘龙劲,故而以此言安慰我?”
周侗佯怒道:“为师哪有这般闲心!你是我的徒儿,我自是要为你考虑。你有猛将之资,我又岂能不寻根究底?如此良才美玉,若糟蹋在我的手中,让我情何以堪!”
“师父,你这般夸我,我会脸红的…”赵枢扭捏的问道:“既如此,我当如何是好?”
“自是养生!”周侗见状,却是没理赵枢,只是说道:“世人都以为少林功夫仅仅是横练,其实少林功夫也颇讲究养身之道。医家所言之精气神,亦同于佛道,只是佛道更为飘渺难寻。以我观之,你体内精力不足,故而难以产生内气…”
“精力不足?”赵枢细思了一会,方蹙眉问道:“那我当如何补充精力?”
“多吃多练!”周侗笑道:“既然自幼能吃,便多吃些肉食,再多多消耗体力,以浸泡药浴,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使你精力饱满…”
“若精力饱满,我便能练那盘龙劲了?”赵枢盯着周侗,眼中充满了希翼。
“我也不知!”周侗摇了摇头道:“为师练这功夫也是自己摸索,但想来只要精力圆满,自能化气…”
“炼精化气?”赵枢眼中精光一闪,兴奋的说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便用饭吧!”周侗笑着让赵枢二人坐下,一家四口便开始吃饭。眼见赵枢似是有些拘谨,他将装着牛肉的盘子放到赵枢面前道:“尽量吃,莫要当自己是外人…”
“多谢师父…”赵枢眼眶又有些发红,他端起碗拼命的扒起饭来,以掩饰脸上的感动。
周侗见状又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往赵枢碗中夹着菜,可很快他便明白了何为自幼能吃。只见赵枢一碗碗添着饭,面前放着的牛羊肉很快便被吃完,当赵枢添到第八碗饭之时,桌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