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面上空空如也的碗碟,周侗心中满是惊诧,他知道泡过药浴食量会增大,却也未曾想到,赵枢竟变得这般能吃。他不禁开口问道:“五郎,你可曾吃饱了?”
“八成饱了…”赵枢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宫内便发现自己的饭量不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却未曾想到今天超水准发挥,竟是吃了三个成人的份量。
似是看出了赵枢的尴尬,周侗哈哈笑道:“吃的越多越好!须知那些个悍将,哪个不是一等一的能吃。似那廉颇,年八十,尚能喝斗酒,吃肉十斤。唐时名将程咬金也是个颇能吃的,他本是军中小卒,却因吃的太多,被赶出了军营…”
“幸好我家富足,却是不少吃喝…”赵枢笑着拍了拍胸口,满脸庆幸的模样,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可谁也没有看见,就在众人齐笑之时,周侗眼中闪过丝丝忧色…
吃完饭,赵枢略作休息,又开始练枪,那勤奋刻苦的模样,让周侗十分满意,便是周德也被感染了。演武场上你来我往,周家大宅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晚上,周侗又给他准备了桶药浴,只是他已活动开来,无须再受棍棒之苦。
便是这般,一晃半月。
虽说尚未放弃修炼盘龙劲,可赵枢却也将心态放平。更何况每日的药浴与锻炼,使他的身体更加强壮,力气也变得大了,就连个头也窜了不少,看上去竟似是十余岁的少年。唯一的副作用是他的饭量也增大了。
用过晚饭,赵枢照旧锻炼了一番,便跳进木桶经行药浴。小卓子则在桶边打坐,等待他的吩咐。过了两个时辰,桶内药效渐渐消失,赵枢正准备起身,突地感觉体内似是有些异样,却是一股气自丹田而起。
“这是气感?!”赵枢双眼圆睁,心中闪过丝丝兴奋。他双手握拳,向前捣出,却听得咔嚓一声,木桶壁竟被打了个对穿,水顺着洞哗哗流在地上。
“公子,你…”小卓子听见响动猛睁开双眼,却见水自桶里流出,而桶上竟有个大洞。
“小卓子,我练成了!”赵枢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拳,脸上的喜色难以遮掩。他都快放弃了,却不想幸福竟在无意中降临,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小卓子也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差点没将房顶戳穿。他与赵枢感情深厚,自是知晓赵枢的心思。每日里见赵枢闷闷不乐,他心里也难受的紧。眼下赵枢终于得偿所愿修出内气,他竟比自己修出内气还开心。
“同喜同喜!”赵枢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脸上尽是得意。这些日子里,老听周侗说他资质如何好,却练不出内气,他心里的压力着实不小。如今终于练出了内气,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可他看小卓子练了半个月的功,却发现自己产生的内气与小卓子大不相同,不禁有些疑惑的说道:“小卓子,为何我们练的同一种功法,产生的效果却是不同?”
“此乃个人体质所致!”听到客房里的动静,周侗披着衣服走了过来,恰巧听到赵枢的话语,便答道:“盘龙劲便是这般,刚者愈刚,柔者愈柔,刚柔并济者更重耐力。昔日常山赵云便是刚柔并济之体,故他耐力非常,方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小卓子体质偏柔,而我体质偏刚,你的体质却近似赵云,是个练枪的好材料…”
“原来如此!”赵枢恍然的点了点头,无怪小卓子练了盘龙劲却变得敏捷诡秘,他又复叹道:“可惜了,若非…小卓子定是员沙场悍将…”
“此话差矣!”周侗笑道:“虽不知小卓子身上发生了甚么,但若非如此,也未必能修炼盘龙劲。古人传下的功法,须得相应的体质,否则便是练了,也难成大器。便似赵云的两个师兄,虽说学了盘龙劲,也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却不如赵云有那般成就。对了,小卓子是个男儿身,为何体质如此阴柔,又比女子略刚?”
“师父,小人幼时伤了肾囊…”小卓子倒也不曾隐瞒,反正周侗早晚会知道,与其瞒着,还不如早说。虽说太监这玩意在民间不多见,却也有不少人家为了搏富贵,让男孩自小阉割,以求入宫。在大宋,阉人不比后世那般受歧视。孰不见,梁师成都做了太监,还能参加科举。
“却是师父的不是!”见提起了小卓子的伤心事,周侗颇为内疚,便摇头道:“也罢,眼下已然不早,你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尚须早起练功,勿要懒惰懈怠,误了你们的资质…”
“徒儿知道!”二人连忙躬身唱诺,却也难掩脸上的兴奋。待周侗走后,二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实在睡不着,赵枢从床上爬起,拿着木条支起窗户。却见窗外新月如钩,星斗闪耀。望着夜空,他突地有些思念家人,心中想起了赵桓、王皇后,还有前世的父母,不由问道:“小卓子,你老家还有亲人么?”
“公子便是我的亲人!”小卓子也坐起身道:“八年前,河北大旱,我娘饿死后,我爹拿我换了三斗粮食,以求可以养活几个兄弟。却不曾想,换的都是陈粮,早已发霉。我爹带着几个哥哥尽皆毒死,唯有我逃过一劫。可后来买我的人家也没有余粮,竟要煮了我来吃,我便逃了出来。即将饿死之时,路遇入宫选秀的李家姐姐,得了口饭食,才保得性命…”
赵枢不解的问道:“既是我娘在宫外救了你,你如何又进宫了?”
“河北大旱,处处缺粮,我尚年幼,哪有人会可怜我?”小卓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时节,一斗米值钱一贯,一个小厮也不过两贯,正当我饿的活不下去之时,突见皇宫招人榜文,听说是官家刚登基,宫内人手不足,才放榜招人。但凡能活下去,谁又愿意自残?我便将自己卖了,求个活路。不想刚进宫便得罪了管事,差点被打死。正施刑间,又见李家姐姐,她用自己的例钱买通了管事,才保下我的性命…”
“我娘真是个善良的人儿…”赵枢摇了摇头,心中却是难受的紧,他实不明白为甚么好人总是不长命。他的生母如此,王皇后更是如此…
“可不是…”小卓子也很赞同赵枢的话,他叹了口气道:“李家姐姐保下我后,没过多久,便被官家宠幸,还怀得龙种,她便将我调到身边伺候。我本以为苦尽甘来,未曾想天不佑好人,让她难产而死。我欠她的恩情,此生是无以为报了…”
“小卓子,我娘救你之时,绝没想着让你报答…”赵枢叹了口气,他做了两辈子的孤儿,却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正是如此,才更令人敬佩!”小卓子笑道:“李家姐姐也算善有善报,有公子这般聪慧的儿子,却也能含笑九泉了。待公子他日功成,便为姐姐向官家讨个谥号…”
“小卓子,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为娘亲争个名分!”想着王贵妃这般恶毒都能得个封号,自己的生母竟连个谥号都没有,赵枢心里如同针扎。可让他向赵佶讨谥号,他却是没这个想法。在他想来,日后赵桓登基,太后的封号要不着,弄个太妃的封号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能如此,便是日后见了姐姐,我也安心了!”小卓子靠在床上望着赵枢,眼中满是希翼,更充斥着疼爱。他没有告诉赵枢,其实李氏救了他后,已与他结为姐弟,他也算的上是赵枢的干舅。
“说甚么呢!”赵枢转过头道:“区区谥号算得甚么?你已习得天下最罕有的武功,待他日功成名就,虽未必能得个王位,但一个侯爵却也容易。到时候,你穿着身紫袍去见我娘亲,却也风光无限…”
“那就承公子吉言了!”小卓子笑道:“此生能识得姐姐,又能伴在公子身边,实乃小卓子之幸。有这般英雄的皇子,他日大宋定能横扫天下,想来这也是大宋之福…”
“尔等没这个机会了…”赵枢尚未答话,却听得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接着哗啦一巨响,房顶上破了个大洞,三五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大汉,执刀落下,眼中透着残忍与杀意。
其中一人用刀指着赵枢道:“今日便是尔等死期,哪还有以后!小畜生倒是知机,只去了一次府邸,却让我等找的好苦。若非抓了那管家拷问,还真不知你躲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以为这御拳馆能护得你周全?直是可笑…”
“公子快走…”小卓子大惊,连忙挡在赵枢面前,那黑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执刀砍向小卓子。
赵枢连忙拉住小卓子在地上一滚,顺势躲开了钢刀,口里大呼道:“救命啊…”
小卓子见状立刻明白了赵枢的意图,连忙与他一同大叫。二人的呼声震彻云霄,却让黑衣人恼羞成怒,只把钢刀再次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