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新
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对南长滩村的采访后,我们于6月10日坐乘羊皮筏子,开始漂流虎峡。
我们所乘的筏子,是由14只“浑脱”组成的单筏。我们4人并筏工背靠背坐定,加上4个行李包,使这宽不足1.5米、长仅2米的皮筏半沉到水中。好在我们上筏时的心情无有半点紧张,甚至十分惬意。因为下水处河面宽阔,足有200余米,水势平缓。筏工名叫拓兆礼,57岁。他将皮筏划到河心后,便不再与我们搭腔,神情冷峻地坐在筏头,抽起比指头还粗的烟卷来。我们几人却谈笑不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经意中,皮筏已随河水绕过了一个大弯。忽然,不远处河面凸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浪;河床仿佛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河面骤然紧缩。老拓带着命令的口吻向后甩过一句“定定坐着”,便操桨在手左右猛划,以躲避那些迎面而来的浪头。尽管如此,皮筏仍颠簸不止。筏子被迅速的黄水栽着箭一般射向两座锥形大山的夹缝。“拦门虎!”拓兆礼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峡风扑面而来。但听水声轰鸣,似有千军万马在奔驰、厮杀。右边崖下水中横卧着一尊长30多米,出水高10多米的青黑色巨石,酷似扑食猛虎。要命的是皮筏端对着它冲去。我们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仍不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们举起了相机。筏工扔掉半截烟卷,一眨眼便由盘坐改为跪式,神情严峻,竭力向左撑筏,50米……20米……5米,眼看就要撞上那狰狞的“虎头”,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生,只觉筏身猛地一荡,便渐次平稳起来。原来由于老拓的努力,皮筏擦着“虎身”掠过。闯过了“拦门虎”,我们紧抓着皮筏的手开始放松了。
这日天色阴沉,加上两岸黑崖高耸,怪石井立,虎峡中十分昏暗。尽管如此,我们还用相机和手中之笔干着我们该干的事情。然而这种机会转瞬即逝。只听老拓又大声喊道:“抓紧筏子,一丝丝也不能放!”那口气,不容抗拗,他也又改坐式为跪式。我们知道前面一定有凶险了。果然,刚过黑石嘴,骤然加强的峡风开始在耳边呜呜怪叫起来;水声也因崖壁的反馈沉雷般轰隆隆盖顶而下;两岸山崖如瓶口般猛地收紧,使河床宽度再次锐减,仅剩三四十米。像有数十条巨龙在舞动,面前之水翻腾不已。直径十几余米的巨型漩涡一个紧挨一个,或顺时针,或逆时针飞旋。因转速飞快,漩中心均深陷,好像一口旋转的锅。老拓急急挥浆,左躲右避,皮筏沿着大漩的外围转了一圈,便突围出去。他的帽子却被漩涡刮到另一漩,那帽子也沿着漩涡转了一圈,却转到漩涡中心,突然像被什么从下面猛拉了一把,“呼”地钻入水中,令人心悸。脱离险境后,我们方知这就是连经验丰富的老筏工提及都有点胆寒的“乌龙漩”。
虎峡中风光之奇异、瑰怪,实为少见。这里崖壁多呈黑褐色,间或有赭石、土黄之色夹杂。山势高峻,两壁陡峭。岩石或似波浪层次分明,起伏有致,向两边荡漾,或如利剑投枪自天而降,斜插入水。崖壁上时有深不可测之岩洞闪现,如黑色的眼睛窥视着河面。形形色色的怪石充盈视野,令人目不暇接。“鱼!”我们几个人几乎同时脱口呼喊——我们右前方山坡上正有数十条“大鲤鱼”似在嬉戏。它们或向山上游去,或向水中潜入。那隆起的脊背上“鳞甲”的纹路清晰可见。我们中有人言道:“这里应叫群鱼戏水!”没想到歪打正着,原来这里就叫鱼鳞坡。类似这样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的奇观在虎峡中随处可见,它们或似马,或如跳兔,或像羊群。时而见“大龟”引颈观天,时而又见“山鹰”相对谈情……加之各色小鸟在岩石间蹦跳、嬉戏、啁啾不已,使这里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天然动物园”。这样说绝非牵强附会,那“走兽飞禽”形态逼真,往往使我们脱口直呼其名。
皮筏继续穿过银洞壕、老爷崖、黑石墙,到达白羊沟处,水势渐趋平缓,视野豁然开朗。当第一片绿阴出现在河岸时,老拓告诉我们,上滩到了。我们依次紧紧握住老拓树皮般粗糙的大手,心中的感激和依恋之情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