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毓慌忙抬手,触到湿润的脸颊,泪水从呆愣的眼睛里流出来,一直从下巴跌下去,小南伸手接住一滴泪,:“姐姐这么哭了?”
南毓眨巴眨巴眼睛,哀怨的把脑袋埋进屈起得膝盖里间:“啊——看太久了,眼睛好疼。”
一双厚重的大掌也随之落到她发顶,老人微微叹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即使找出真相你又能如何呢?”
南毓泪眼朦胧的撇着嘴:“你怎么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前市长上次来我家时说南君的女儿拜访过他,在打听两年前的车祸。我猜想那大约便是你了,你跟你母亲很像,特别是这双细长的眼睛。南毓,我这样说是为你好,毕竟那事情都过去两年了,即使你找出凶手又如何呢,总不至于杀了他。冤冤相报何时了,待你老时便一切都看得开了。”
南毓眯着眼睛勾起一抹神经叨叨的笑颜来:“凶手是上官敖岸吗?”
启明星升起之前南毓就离开了大厦屋顶,临走时她对小南的爷爷说了一句话:“凶手就是凶手,我所做的只是让他偿还迟迟不愿偿还的东西。你们拼命隐瞒的真相我会连血带肉的撕出来,你们不愿手刃的凶手,我会亲自把匕首刺进他胸膛。你们不愿做得事情,全部由我动手。”他神色纠结,似是不忍目睹,待她快要下楼时,突然说:“我原不想告诉你,但你这样找不知又会出什么事,去找那个男人吧,你探寻的真相都在他那里。”
南毓攥紧手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下去,大厦前面的马路上有人男人正停了车往大厦里走,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也抬了头望过来,视线交织的刹那,南毓细薄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粘腻温热的液体流了满手,她不舒服的甩了甩:“我走了。”
即使在黑夜里,地下的水滴也清晰可见,他惊诧的喊:“小姑娘你……”
每天等他说完,南毓就把门“咣当”一声摔上了,回音震得人耳鼓阵阵疼痛,南毓捂住了耳朵,从昏暗的安全楼梯里跑下40楼。
从大厅离开时看到杜蘅在电梯前等人,她放轻脚步快速地跑出去,她现在不想见到杜蘅,也不想回他的家,她喝掉罐子里最后一口啤酒,然后把空瓶子随手扔在垃圾桶了,弯下腰做了个起跑的姿势,待蓄满力量后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她跑了很久,跑得气喘吁吁,跑得两腿打颤儿,跑得鼻息之间尽是寒气,她双手撑膝打算休息一下,却一个不稳虚脱在地,脑门磕在柏油马路上,疼得她一怵,偏斜的视线落在郁郁葱葱的林子上头,几只乌鸦安静地盘旋在上空,忍了很久的眼泪就那样滑落下来,淡淡的咸味在嘴里蔓延开。她咬紧牙关爬起来,惶惶忽忽的一路找到父母的墓地,三色堇还没用发芽,她生气的用手扒开泥土,挖出细小的种子,眼泪打在种子上,让她内心一阵的揪痛。
“三色啊,你说我是不是变多愁善感了?感觉一个月哭得比过去20年还多,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自己的眼泪淹死。啊这是惨不忍睹的死法啊。”
“话说,三色你躺在泥土里寂寞么?”
“你若寂寞,我可以每晚都在这里陪你哦。”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南毓突地跪坐在地上捧着种子挑眉瞪眼,拔高了嗓音说,“你难道嫌弃我!”又不可置信的猛摇头,“呀,不会吧?这大下雨天的我都过来陪你了,你怎么好意思嫌弃我呢?你看我衣服都淋湿了,你就不能感动一下么,这样子好伤我的自尊心的。”顿了顿,“三色啊,我心里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了想,大约这是种被人背叛的感觉,还是被我最喜欢的人。有人背叛过你么?唔,你们植物界有存在背叛么?没有?唔,我也觉得没有,但是有一节音乐课上,老师说植物也是有感情的,你放音乐的话,植物也会快乐的跳舞,这是真的吗?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说说话啊,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很无聊的。”
“唉。”南毓打开巨大的夸吧企图才、从里面能挖出类似手绢的东西,但是翻来翻去除了几除了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没有任何可以充当包装物的东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倒提挎包把东西哗啦啦的全倒出来,最后在一堆莫名其妙的杂物间找到了两个月前买的泳衣,当时潘洛洛约她去恐龙谷泡温泉时买的,结果她有事就一直没去成,之后想试穿却也不知道放哪去了,没成想还在包里,而且做得是包装的用途,趁着雨水还没完全把东西打湿,她赶紧把东西又装会回包里,再把防水的泳衣撕掉一块用来包裹三色堇的种子。她仔细包好那一颗种子小心的揣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还珍惜的拍了拍:“要藏好哦,你再弃我而去,我会非常伤心的。”
“什么时候才停呢?”甫一抬首,就被淋下来的大雨砸中了眼睛,呜哇一声拿袖子挡住,这么大的雨她总不能再在这里过夜里,把钱包里的所有人民币逃出来,统共不超过30,打的过来这里再买些极品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南毓抱头蹲在地方,烦躁的直扒头发,“怎么办。”
夜里11点半她准时踏入公墓附近的一间网吧,她看中这个地方的原因是网吧外面的宣传语上写:23:00——07:30包夜只需5元,提供单人小包厢。A市的物价从解放初就一路飙升到现在,不知道翻了几十番,可这样物欲横流的它竟然存在五元一夜的包厢,这简直比啃月饼啃出3克拉的钻石还要叫人亢奋。南毓当下扒出她的身份证蹿了进去。
一觉睡到上午9点,狭窄的沙发让她腰酸背痛,终于领悟5元的价值。结账时网管正握着一把报纸视线在她和报纸之间来来回回的逛了好几遭才在南毓不耐烦的神情里办正事,南毓接过零钱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退回来,指着他手里的报纸说:“跟我来一份一样的。”
报纸是份八卦娱乐报纸,封面上挂着杜蘅的大幅照片,看起来冰冷又具有诱惑力,宛如开在黄泉河上的罂粟,他穿着白色西装的身形笔直如松,且又神情倨傲,南毓想起了某部漫画里极尽吹赞的男主人。比莫桑比克海峡更加遥长的距离突地降落在她与杜蘅间,虽然她隐隐觉得杜蘅就是小南爷爷欣赏的那位缔造企业经济神话的杜氏总裁,但没想到竟真是。报纸的第二页详细的阐述了杜蘅的生平过往以及每段红尘风月,南毓在他风月详解那一栏里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名字下面还有昨晚她在公墓雨中恸哭的照片,还是彩版的。
南毓听到喉咙里发出的古怪声音,就像舞蹈森林在暗夜里传出的微响,叫人毛骨悚然。
除了南毓自己,她还瞧见了名为艾莉娅的女人,这女人她曾在新加坡见过,见面时具体做了什么迄今她已记不清楚,隐约觉得是情敌,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不是很爽快,但念起昨儿她已算是与杜蘅分道扬镳,她再心中计较也是无用的。
嘀嘀咕咕的把报纸看完,南毓心中已是有了主意。趴在石桌上上网查去邻市最便宜的路线,幸运的是从A市到邻市有公交串联,她只需转五趟公交车,四个小时就能到。现在时间是早上9点30分,也就是说她最早能在13点半抵达,算上途中候车时间,14点左后差不多能到。
还还得及找住处。
南毓从超市买了两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作为造成和午餐,顺便跟营业员打听最近的公交站牌怎么走。经过指导她很快到了公交站牌,然而却在站牌前瞧见了小南爷爷。她迅速躲在站牌后面,避免被小南爷爷发现行踪,再暴露给杜蘅。她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选择了这样曲折的方式去找杜蘅的本家去打探真相,小南爷爷说的“杜蘅就是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意思,她必须弄清楚了再下手。如果凶手不是杜蘅,她很高兴,但如果是他,她是否有决心下手,这是她目前所彷徨的事,23年来第一次彷徨竟然是为此,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四个小时后她抵达杜蘅的老家,青灰色砖瓦堆积的大院子很有古朴的味道,很不符合杜蘅的品味,难怪他们认识这段时间来,他从未跟她提过老家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觉得没必要跟一个没相关的女人提这么隐私的事情,当然南毓不愿承认是后者。她挣扎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去敲门,却在手指攀上门铃的瞬间,一个黑色的巨大物体猛得扑过来,速度太快,她还来不及分辨是不是攻击器武器,物体已在她的小巧的脸上带起湿漉漉的触感,庞大的爪子按住她整张脸,遮天蔽日。南毓定了定神,发现这巨大而黑漆漆的东西却是一条大得过分的狗,而这条狗显然是在发春期,见着她这个人类竟然也能舔得这样热情,南毓扒不开她,提高分贝,尖锐的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