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旭良的左手滑过我的眼皮,滑过我的脸颊、我的耳鬓、我的后背,然后从我的后背滑过去停留在我的腰上,他小声对我说:“盛!来!跟我走!”
我借着他肩膀的力量站了起来,他以半搂的姿势与我并肩站着。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特别是我想起滔哥车上的人可能看着我们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在他面前胆怯起来,并且低下了我的头。我望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对他说:“我没事!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孙旭良“哦”了一声,慢慢放开了他搂在我腰上的左手,他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表情,他低着头小声说道:“你没事就好!快上车!小心这里还有流弹。”
我小声对他说了声“谢谢”,朝前迈了一步,不知为什么,我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无法言说的辛酸感觉,这感觉使我直想流泪。
“收队!全部上车!”孙旭良大声招呼道。接着,我看见几十个军装拖着枪向挂着我抢来的车牌的车跑。孙旭良也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我的腿突然没有了往日的灵活,心中像堵着一块破棉絮一样难受得狠,我脚步疲软全身直冒冷汗,孙旭良跑了好几步后,回头来看我,或许他看见我跑得太慢了,他迅速折转身过来拉起了我的手,他拉着我边跑边问:“盛!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边跑边大口喘息,好一会我才答上他的话,“别说了,不知见了什么鬼,我有些不舒服,头很晕。”孙旭良突然停下脚步望了我一眼,然后又小跑起来,“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他鼓励我。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由着他拖着我的手一路小跑着到了滔哥那台车前,车上的人已经将车门打开,孙旭良站在车门前大声问车上的人,“我爸怎么样了?”
海豹正在用纸巾帮滔哥抹血,随口回答孙旭良,“伤到了左耳,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小叶好像很不舒服,你们看着她。”孙旭良把我推上车后,对车上的人说。
我看见滔哥横躺在海豹身上,海豹正在帮他止血。大昆与另一个男人正在帮刘七止血,我说难怪我没有上车也没人理我,原来他们都忙着。滔哥见我上了车,他伸出一只手来拉我的手,并大声对我说:“老婆!你还好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受伤了吗?”据我观察,要不是海豹按着他,他都快要跳起来了。
我边抹着头上的冷汗边对他说:“没事!死不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头晕。”
我不知道滔哥的左耳因为受到强烈震响暂时失去了听觉,他大声问了我好几遍我说什么,我才知道他耳朵出了问题。我没有力气再和他说话,转头有气无力地问海豹:“我的包呢?”他在座位上一顿乱摸,最后在滔哥的臀下找到了我的背包,我抖着手想把包包的拉链拉开来,可是扯了好几下都没有拉开,孙旭良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从我手上无声地抢走了我的包包,然后帮我拉开拉链,再把包包递到我面前,我抓起里面的黄道益倒了一把在我的手上,孙旭良肯定记得我曾经在渡轮上用这个东西倒在他摔伤的手肘上的事,他默默地看着我把手掌心的黄道益涂在太阳穴上和后颈上。我闭上双眼把手掌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清新的味道灌入鼻腔直达肺腑,我顿时头脑清醒心里舒畅了很多。
“小叶!可以用这个帮他们止血吗?”孙旭良小声问我。我正要回答他时,光头在不远处大声叫嚷起来:“旭良!快点上车!所有车辆赶快离开,有公安来了!”
公安来了还不得快逃?孙旭良大声对我们说:“你们先走!”接着,他猛地用力拍关了我面前的车门。我看着他提着枪行动出乎异常的敏捷,他奔跑速度神速,这我早就在鱼珠码头就见识过。他箭步如飞地向光头那边奔跑而去。
我们的车原本就打着了火,一听公安来了,刘三没听命令已经自作主张将车开了起来。
“往刚才进来的前方走!”海豹大声吼叫。
车子动了起来,在原地打了个转,掉过头来朝树林外开,开了十多米后向右拐,朝076乡道发疯般冲去。我们车后紧跟着几辆挂军车牌的小车,我同样看见光头开了挂我爸车牌的大奔车跟在我们后面的第二台车后。大奔车后便是旅游大巴。好像格桑丁那些人的车也夹在中间。因为我看见旅游大巴后有一台墨绿色越野车,越野车后有好多辆看不清车牌的面包车。
突然,我身边的滔哥伸出手来拉了拉我的手,我将身子转向滔哥,他这会正目光焦灼地看着我,不知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知道他听不到我们刚才说公安来了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他的伤口还没处理。我一顿乱摸,在包里摸出了几支云南白药,我把两支递给后面的大昆,他接在手上费解地望着我。我又从包里摸出一小瓶酒精,一包药棉花和纱布,最后我摸出了两大包棉签,这两包棉签一包是我特意带在身边的医用棉签,而另一包却是肖健曾经交给我的被特意扯走了一头棉花的日常棉签。自从进入娱乐城以后,我的包里一直有这些医用工具,看到这包棉签我突然想起了肖健,这是他交给我要我在紧急时发信号用的。我想起了肖健那晚血淋淋的样子,可是那晚我没有在肖健身上使用这些东西,我心中最痛的伤口再次溃烂流脓,我的眼泪突然奔涌而出,害得滔哥他们以为我在为他们流泪。
我无声地流着泪,把酒精倒在棉签上替滔哥涂抹了伤口,接着我把酒精递给了后面的人。我将两瓶云南白药全部洒在滔哥的左耳上后用白纱布帮他将整个头和耳朵围了起来。
把滔哥的伤口处理好之后,我把身子转向了后面,刘八大腿中枪,他们帮他把裤管卷起来在消毒。我抹了一把眼泪,态度粗暴而又大声地吼叫:“把他裤子脱了!”
刘八苍白着脸犹豫着显然很难堪。他那与刘七很像如同英中混血儿一样深沉的大眼睛大睁着望着我,我再次吼叫:“听见没有?”
大昆小声说“听大嫂的脱吧!”刘八被大昆他们帮忙着把长裤脱了,露出一条皮肤白净却又黑毛浓密的大腿,他那条腿还在往外冒血,我说谁有剃刀帮他把腿毛除了吧,车上的人一个个说没有,没办法,实在没有就算了吧。我把黄道益递给大昆,叫他倒多点在刘七腿上,他照做了,我又要他把两瓶云南白药洒在刘七的伤口上,看看血止住了,我把剩下的白纱布全给了大昆,大昆绕着刘七的腿包扎了两圈。我看纱布不够用,要他们把刘七的裤子用刀划了一大段下来,用酒精倒上去算是消了毒,然后要大昆帮刘七绑在腿上,我说子弹还在肉里,暂时只有这样了。滔哥一直默默地看着我,他感激地拉了拉我的手。正在这时,一声枪响把我吓了一跳,我趴在窗前朝外面看去,只见大批公安追了上来,后面几台车上的人与公安交上了火。
我们的车跑在最前面,所以逃起来也最快,依靠车载导航,我们很快甩开公安进入了安全地带。而滔哥对于公安刚才追捕我们的事却一无所知,车上的人没有告诉他,告诉他他也听不见,
我们的车子沿着214国道向西双版纳方向疾驰,海豹一直朝后看,我明白他是想看其他车子跟上来没有。滔哥可能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不太正常,他大声问海豹,“旭良他们跟上来没有?”
海豹犹豫着不敢回答他的话,只是不停用眼来看我,我想他是想征求我的意见,是告诉滔哥还是不告诉他。滔哥见海豹不说话心里更加着急,他要海豹打电话给旭良,海豹拿起电话真打了,打完电话他小声说:“大嫂!不好了,光头他们伤的伤,捉的被捉了。”我连忙追问他:“那旭良呢?”
他说光头掩护旭良驾着光头的车逃跑了。现在在哪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正确的位置。最后海豹问我:“大嫂!怎么办?说还是不说?”我想了想,对他说:“还是我来同滔哥说吧。”海豹点了点头。
我对滔哥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说缅甸佬与公安交上了火,旭良他们被冲散了,可能要迟点才能追上来。旭良他们手上什么也没有不用怕,现在该怕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手上有一大箱毒品。如果被公安发现那麻烦可就大了。
我把这些信息写在纸上让滔哥看,他看了后沉思了一会,然后他说我们先把东西送出香港码头,旭良他们要真没事就会追到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