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瞬间笼罩了我。我抓起背包,仰面用手肘撑着身子向车头爬行,很快我就看见淡白的月光了,我把头悄悄往车底外伸了伸,并从背包里摸出了工具。这老式吉普没有报警装置,所以我的行动非常顺利。可由于使用时间太长,螺丝生了锈,转那几个螺丝费了我不少时间与力气。把车牌拆下来,重新换个新的上去,双手用力举着,酸麻得狠,我忍耐着,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尾的车牌也给换了下来。
来了,总得给我爸留点话。我怕被手机偷拍到我的行动,于是我在收车牌的时候悄悄将包里的纸笔摸出来抓在手心。我把身子横卧在车底下,使自己的上半身裸露在月光下,借着月亮柔和的光线,我飞快地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完叠好,迅速爬起身,将纸条塞在车窗前的雨刮下。然后回头弯腰把车底下的背包拖出了车底。我再次望了我家的宿舍,一种我说不出是愧疚还是留恋的感觉袭上心头。
月色皎美,四野寂静。和熙的清风夹带着一股股我熟悉的江水腥躁味冲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我使劲吸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气。我想起了我慈祥的父亲与严厉的母亲。滔哥曾经告诉我,我爸与武装部长大闹娱乐城以后,气得差点脑溢血,结果在医院住了好一段时间。亏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虚张声势,我却没想到他是假戏真做。试问有哪一个父母可以大方得用自己儿女的身体来作诱饵。不知道我一向要求严格的母亲知道我天天睡在一个黑社会老男人的怀里,她会不会气得呕血呢?我眼底的视线突然模糊……我停顿了大约几秒钟,我想此次离开这里,从此我将远离这个世界,为了肖健,为了正义,我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准备。我想如果人生可以回头,我宁愿在那春光明媚的午后勇敢地拿起柳树下肖康的手,坦白地告诉他我喜欢他,那么我就不会再认识肖健,那么我就不会知道什么杀人什么黑社会,也就不会认识钟宏滔,更不会去做贼。
贼?对!我正在做贼!我不能再分心去想别的人和别的事,为了能将钟宏滔与光头送上黄泉路,我必须替他们扫平去黄泉路的障碍。想到这里,我重重地甩了甩我的头,我扎在脑后的马尾甩了起来,一丝冷笑浮上我的嘴角,所有的愁容都将散去;有的故事都将落幕,所有人的人生都将有一个合理的归宿,而我的归宿注定要作一次远行,我的灵魂会在远方与肖健的灵魂缠绕在一起。
背上背囊,踏着满地的月光,我像一个外表披着漂亮仙衣实则像魔鬼的幽灵,渐渐靠近了海军C部的车库。
高高的铁栅栏里整齐停放着无数台军用卡车,车库门口有一个站得笔直的军装小伙子,他的身边蹲着一只巨型军犬。那狗认得我,它老远就用低沉的声音与我打招呼。站岗的小伙子端起步枪大声吆了一声:“谁?”我从背囊里拿出早就打好的两个点心提在手上,并飞快地靠近他,我对他说:“是我!”那小伙子乌黑的双眼,脸上似乎稚气未脱,他望着我堆起了笑容,“是刁姐呀!这么晚你来这做什么?”
望着那士兵圆滚滚的双眼,我的心有那些一瞬间的迷乱,我问他你多少岁了?他小声回答我快十九了。我小声嘀咕:十九好,十九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他大概听到了我自言自语的声音,笑着回答我,“我快有两年兵龄了!”
我回过神来,把手中的点心提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和广州的同学外出吃宵夜打了两个包回来,原本想给我爸妈吃的,谁知他们不在长洲,我看你站岗辛苦就想过来送给你吃算了。”
那小伙子吞了口口水,但依然忍着馋对我说:“刁姐!我正在值班!”我把盒子打开,对他说:“你怕啥?这么晚谁知道你吃东西了?”那小伙子还是不敢接我手中的饭盒,他说:“刁姐!你不是特意来试探我的吧?”我挥着手怂恿他:“去!我又不是你上级,试你做什么?吃吧!你看我像那么没心肝的人吗?”我说完,拿起饭盒里的一只干蒸塞进了自己的口里。那小伙子笑了笑,最终接过了我手中的饭盒。我说“你赶紧点吃吧,我帮你望水,要是有人来了我就大声咳嗽。”那小伙子早已经把一个干蒸塞进了嘴里,他对我一个劲点头。
我站在背光的角落朝四周看了一眼,周围寂静如常,没有一个生物走过。
我重新退到岗亭,只见那小伙子已经靠着岗亭倒在地上。我迅速把他没吃完的六个干蒸收起来,重新换上了六只干净的干蒸。我在嘴里说了声“对不起”后,从他身上摸出一串钥匙。我把钥匙拿在手上,飞快地跑到车库的大铁门前将门打开了。
我推门进库,并顺手将门推关了。有顶棚的车库,黑灯瞎火的使我视线模糊。我不敢开灯,摸出手机当电筒,好不容易才从几十台卡车里找到了我要换的车牌。这些车比我爸的车新,螺丝没有生锈,要把车牌拆下来比我爸那车容易得多,拆一个牌装一个牌我才用了两分钟时间,不够十分钟,我就已经把两台车的四个车牌换了下来。
我把军车牌装进背囊走出车库,借着皎洁的月光,我重新锁好了车库的大门。
我朝倒在地下的小伙子走过去,我知道他大概还要一二十分钟才能醒过来。我把钥匙重新放回他身上,再次对他小声说了声“对不起”,我知道因为我的行动,我爸看了我字条后,会让这个士兵接受军法处置。尽管我知道我有错他当然也有错,如果他意志坚定,决不会抵挡不了迷惑掉进我精心为他安排的圈套里,他应该得到些许的教训。我应该让他明白什么是备战,一个不懂得警惕的馋嘴士兵注定只能是一个败兵!
一切已经办好,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当我一路畅通地走出海军部,我远远地看见光头的车还停在那间大众理发店前。我还没走过去,他已经将车发动了。我连忙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爬进了汽车后座。
“你手脚还挺利索的!”光头一边开车一边在前边说。
我甩着双手叫苦不迭,“你说得轻松,我的双手都举得快累断了。”光头贼笑一声:“哧!你真够神勇的!不做贼婆真浪费你了!”这**毛,也不知是称赞我还是在踩我。
我继续甩着我的双手没理他。他却又在前边说:“我电话都快被滔哥打烂了,你赶紧给他复过电吧。”我从背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冷不防光头又在前面说:“滔哥也不知撞了什么邪,自从认识你,变得整个婆娘似的哆哩哆嗦,我看他差不多五分钟给一个电话我,把我气得都想关掉我的手机了。”
我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冲动,我一把将手机塞回到背囊里,然后对光头说:“我才不信你的话,我偏不打给他,看他是不是真的五分钟打一次电话过来。”
光头扭头看了我一眼,他说:“再过一分来钟你看看他打不打?”
我一声不吭地静观其变。
果然如光头所说,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光头的手机响了。他连手机的显示也没看,一只手操盘一只手把手机递给了我。“信了吧?”他背对我说。
我把他手机接过去,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果然传来滔哥的声音:“喂!是小叶不?”
“不是小叶是你老婆!”我故意刁难他。
“哇、哈哈……老婆你终于出来了呀!”滔哥在电话那头高兴地笑说,接着他又埋怨我,“老婆!你也太狠了吧!出来了也不给电话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说:“给我准备一锅花生脚手汤补补我的手吧,我的双手快要累断了。”
“哇、哈哈!那是一定!嗯、啧啧啧……”从他在电话亲嘴的声音,我可以猜测到滔哥这会手舞足蹈的样子,我甚至听到他对下面的人叫“快去找花生猪手,阿嫂要的!”
“神经病!半夜三更,哪里来猪手!切你自己的咸脚手吧!”我说完,把手机收了线,重新递给光头。
光头一边接电话一边对我说:“大哥乐疯了吧?”
我故意冷着脸说:“他神经病!脑子被驴踢了!”
光头忽然在前面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冤家!前世的冤家!”
我没好气地对他说:“你才是我前世的冤家!”光头闻言,突然一脚踩停了汽车,我有些愠怒地叫嚷:“神经病呀!搞什么急刹?开车啦!冤家!”
“你才神经病!”光头不怀好意地回敬了我一句,继续开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