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脚尖轻轻踢了地下的那个人两下,不错!他真的晕了。我不慌不忙地从手中的小提包里摸出几百块钱,扔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我对苏经理他们说:“你们送他去医院吧!我就出这么多,钱不够别再找我,要他自己出好了。”
苏经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瞪着我傻了眼,我眼睛一翻,转身就走。我听见苏经理在我后面说:“天啦!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
我在心理轻蔑地一笑,“只怪他表演太拙劣了!”
不叫我的代号,不报自己的代号,除了假警察还能是什么?谁是导演?我一直以为自从肖健死在我的手上以后,钟宏滔他们不会再怀疑我,我没想到他们会用投石问路这招来试探我,要不是我事先和肖伯伯打过电话,说不定我还真会露出马脚,哼!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刁国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重新坐回刚才的座位上,孙旭良也跟了上来。他望了望我,我不清楚那件事他是否事先知道,我拿了一小块鱿鱼丝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孙旭良默默地坐在我对面,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望着我,我扫了他一眼,对他说:“看够没有?”
孙旭良眨了眨眼,他自嘲般笑了笑,说:“我没想到你出手那么重。”
“他是你大哥还是你叔?你心疼了?”我不怀好意的回敬他。
孙旭良轻轻说道:“我发现我很不了解你,我一直以为你……”“以为我是乖乖女?”我抢过他的话说。他掩饰性地摸了摸头。
“我是个坏脾气的女子,你别激怒我!”我挺起胸说。他忽然伸长颈吞了一口口水。我说:“介意请我喝杯啤酒吗?”他说我不会喝酒。我骂了他一句:“钟宏滔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娘们似的儿子!”他闪缩着目光没有说话。
我猛地从他手上夺过对讲机,我朝对讲机呼叫:“63号台,蓝带两杯!”我说完,用力将对讲机搁在圆台上。他试探着把对讲机收进了裤兜里。
烛光摇曳,灯影朦胧。周围圆台满坐,听歌的、喝酒的、调情说笑的,什么人都有。台上的跳舞女郎扭着腰正在卖弄风情。
服务员端来两大杯啤酒,我把其中一杯推到孙旭良面前,说:“陪我干杯!”他的目光退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面前的玻璃杯。我看见他的手有点抖,我轻笑着说:“放心!一杯啤酒醉不死你!”
他苦着脸说:“我试着喝一点点。”我把自己手上的杯子顶上了他手上的杯子,我把自己的上身俯上了圆台,我伸长脖子望着他野蛮地说:“是男人就和我一口喝干。”
他望了望手中硕大的酒杯,一副很不情愿表情,试探着再次问我:“一定要喝干吗?”
“除非你以后叫我小妈你就不用喝!”我恶毒地说。他好像深受打击,突然咬了咬嘴唇,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一辈子也休想让我叫你小妈!”
我的鼻子里发出冷笑。
孙旭良举起酒杯放在嘴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以一种嘲弄的表情注视着他,圆台上的红烛将他的脸映红了,他的镜片上现出红烛的影子,他的鼻翼一张一合,嘴唇轻噏,喉结滚动,杯中的酒慢慢退下去,退下去,退下去,他喝酒的时候目光始终盯着我,一直到把整杯酒喝完他都没有把目光移开,我看见他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光了,连那最底下的泡沫星子他都没有余下。这个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小男人,竟然平静地喝完了整杯酒,气定、神闲!
我冷漠地说:“你真会装!”
他突然猛咳起来,一大口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酒飞溅出来,他咳嗽着,满脸通红,其实我心里清楚,他真的不会喝酒。他终于止住咳嗽伸出手抹了一把嘴,把杯子重重地摔在台上。他说:“别老是瞧不起我!我也是男人!”
我挑起眉毛,很愉快地笑了起来:“呵呵——这才像滔哥的儿子!”我娇笑着说完,举起酒杯一口气把酒喝了个精光,他睁大眼望着我,我在他的注目礼中,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他的酒杯旁边,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我抹着嘴说:“老实告诉你!以前我从没这样喝过酒。”
他嘴角扬起来,笑容挂上他的脸,因为啤酒的作用,他的脖子也有些泛红。他笑着说:“原来你是唬人的,我还以为你很会喝呢!”
我把头撇在圆台上,伸出一只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说:“我心情不好,想喝杯酒痛快点。”
他正襟危坐,对我说:“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我挥着手说:“死男人!我是说你爸!”
他好像备受打击,身子向我这边倾斜过来,他问我:“我爸还在香港,他怎么又惹着你了?”
我挥舞着小手说:“你爸不相信我,他竟然叫人来试探我!”
孙旭良的脸又凑过来了一点,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相撞,我们俩人的目光里都是星星。他说:“试你什么?”
我眼睛一翻,一副酒醉的样子,我说:“他叫人假扮差佬来骗我!”
“不会吧!那人可能真的是差佬吧。”孙旭良说。我抬起半个脑袋大声说:“我又不是差婆,差佬找我干什么?除非他们想拉我进去叹咖啡!”
“那你明知道他不是真差佬,你为什么还要打他?”他一副费解的样子。
“我就是要打!打乌龟王八蛋!打乌龟王八蛋!唔唔……”我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孙旭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他搓着手说:“阿盛!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你不是这样就醉了吧?”我捂着脸继续哭,声音压抑。
他站起来,靠近我说:“阿盛!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间去吧!”
我挥着手,小声哭叫:“不准叫我阿盛,叫我小叶!”他沉默了一下,陪着小心说:“好!你让我叫小叶我就叫小叶。小叶!我送你下去吧。”说完,他伸手扶住了我的双肩。
我站起来一把推开了他,我气咻咻地说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我抹干眼泪,朝地下室走。孙旭良一声不吭的紧跟在我身边。
当我和他出现在地下室的窄小楼梯口,孙旭良在前面向我伸出了手,他说:“你小心点,别摔着了!”我的脸很烫,视线也充血模糊。于是,我老老实实地伸出一只手让他牵着我,我看见他的脸也很红,只有鼻子特别泛白。他一直牵着我下了楼经过窄小的走廊,他一只手把我房间的磁卡掏出来,再把门推开了,他站在门边依然拉着我的手说:“早点睡吧!”
我的身体几乎碰撞着他的身体,他的嘴和鼻子呼出浓重的酒味,我小声说:“我睡不着,这房间阴森森的好像地狱。”
“那我送你进去吧!”他小声说完,拖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房间,我的脚往后一蹬,轻轻踢关了那扇门。
房间很黑,黑得没有一丝光线。我的胸差不多贴上了他的胸,他厚重的呼吸声在我头顶嗡鸣。我摸索着想往里面走,却撞进了他怀里,他牵住了我的另一只手。
我与他同时惊呆在原地。我们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放手,彼此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酒后的呼吸好像特别粗重,我与孙旭良的呼吸声都参杂着病似的啰音。
黑暗中的碰撞有如电光火石般使人头昏目炫;使人血脉暴张;使人呼吸困难。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晚霞浸染的黄昏,我与他面对面碰了个满怀,他一脸的腼腆,我一脸的愤怒。
我面前的孙旭良突然握着我的双手转动了一下身子,我与他配合得当,我与他交换了位置,黑暗中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我支持不稳朝后退了一步,连带把他拉到了我的面前。这一刻,我的后背贴着门口边的墙壁,他的身子紧贴在我面前。
我的头顶到了他的鼻子,黑暗中的喘息声亢奋般激烈。
漫长的几分钟,我的心突然飘起来,我想到了那个第一次见肖健的晚上,孙旭良驾着小舟把我送到对岸,他一路上喋喋不休好像一个多嘴的妇人,“你们今晚上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后晚回来告诉我,我来接你。”“阿盛!现在治安越来越差,你知不知道这码头晚上不大太平,你一个女孩子要小心一点。”“你是不是玩累了,要不你在我船上盹会,到了我再叫你。”
“我先把灯打开!”我面前的孙旭良忽然在我头顶小声说。我没有动,也没有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他忽然放开了握着我手的右手,他另一只手依然紧握着我的手,身体越发地贴紧我,将我紧紧地挤压在墙壁上,他举起了他的右手,我知道他右手上夹着那张门卡,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触到了我的左耳,使我全身的毛孔突然立了起来,他足足保持那样的姿势有好几秒钟,粗重的呼吸注进我敏感的耳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