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的晚饭时间即将到来时,我给电话孙旭良请他放我出去吃饭。他很快出现在我的面前。
吃完晚饭,我要求孙旭良陪我在娱乐城周围散散步,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红日即将西沉,圆润如蛋黄般金红的夕阳似乎与地面持平,好像触手可及,晚霞瑰丽的光芒映红了半边的天空,濡沫着喧嚣的炎热大地,路边的玉兰树叶像抹了一层金粉,流光溢彩。孙旭良的脸被夕阳洇红,原本透明的镜片好像也涂上了金粉,就连他的头发也被夕阳染红,泛着金红的光。水泥地面涌来一阵阵烫人的热浪,孙旭良站在我旁边的小道上小声说道:“盛夏已经来临,高温即将到来。”我把手提包夹在腋下,淡淡地说:“还好!还好!”他轻瞥了我一眼,轻声说道:“这时候散步不是最好的时候。”
我睫毛轻闪,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好?”
“十点以后的鱼珠码头很舒服。”他望着我说。
是的,十点以后渡轮停航,海面柔如女孩,一切喧闹不堪的过往在夜色中变得含蓄温情,夜风掠过水面,江水轻漾,那银色的月光便如万缕银光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银影,如闪烁着星光的银河。那是一片安宁的港湾。孙旭良的话激起了我对珠江水的怀念。我问他:“那十点以后你能带我去哪里吗?”
孙旭良望着我的眼睛停留了一会,接着他突然回答我:“不可以!”我盯着他,他把目光收回去望向前方,他说:“我没有车,也没有特权带你离开这里。”
尽管我在问他时就有他会拒绝我的预感,然而当我听到他干脆的回答,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失望地叹息。我一边朝前走一边问他:“那你对我可以行使什么权力?”
“我的权力就是保证你能安稳地生活在娱乐城里。”他跟在我后面说。
“我要是一直这样朝前走下去呢?”我挑衅似的扭头对他说。
“我会把你带回去!”孙旭良在我后面说。他的语气坚定不容反抗。
我突然转过身面对他站着,“你觉得你可以控制我吗?”
他的脸突然冷下来,“在平时我不敢担保,现在你在我的可控范围内!”他说话的时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指我现在有伤在身不是他的对手,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厌恶的情绪,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你像你爸一样卑鄙!”
孙旭良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头发往后一抹,露出了他平整的前额,然后他双手放在裤兜里望着我说:“我爸怎么啦?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
我定定地望了他一会,这个小男人,总让我无法捉摸。我不想再去探究他的心思,我不耐烦地挥着手说:“我跟你爸的事不关你事,为了不让你控制我,我决定现在就回头。”
孙旭良望着我吞了一口口水,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将他的身子向小道边靠了靠,我从他的面前挤过去,头也没回地往娱乐城走。我发现他站在那儿好一阵都没有动。
夕阳已经沉落,只余下一抹暗红的晚霞,星光娱乐城的广告牌突然亮了起来,我无心去观看那美丽的彩光,一个人不急不慢地爬上了二楼,站在二楼顶上,我看见孙旭良追了上来。
舞厅还没开灯,我一个人选了一个靠大柱的地方坐了下来。刚刚追上来的孙旭良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坐在我的对面。我见他坐在我的对面,连忙站了起来,他见我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抽身就走,他连忙跟了上来。我气愤极了,突然一个急转身面对他站着,他见我怒容满面地看着他,他一声不吭地低下了头。
我情绪恶劣,用很不友善的语气对他说:“为什么跟着我?”
他小声回答我:“我想保护你。”
“你想跟踪我吧?”我蹊落他。
他抬起头坚毅地说:“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你——”我气极无语。
我重新坐回刚才那个地方,我气乎乎地说:“我要喝水!”
“哦!”他小声应着,从裤兜里摸出对讲机,“服务员!服务员!帮我送一杯茶来大厅——”他说着停下来看了一下我面前圆台上的卡号,他接着说:“麻烦你帮我送到63号台。”他说完转头问我,“你还想吃点什么吗?”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睑。他对着对讲机继续说:“给我送点小吃过来,烤鱿鱼、花生什么的都可以。记我头上。”孙旭良关了对讲机,重新坐在我的对面,他说:“你不用对我那么反感,我是受我爸之托来保护你的,他说他怕你又把伤口弄伤了。”
我抬起头,横眉冷对,“真的只为你爸吗?”我冷不丁问他。
他的目光闪缩,低下头说:“你以为我还会有别的理由跟着你吗?”
我讨厌他明知故问的伎俩,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粗话:“去!”他可能是觉得像我这么青春美丽的小姐不应该暴粗口,所以他瞪着一双眼睛使劲望着我。我自知自己太过粗鲁,所以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很快有服务员送茶过来,她看到要茶水的是我和孙旭良,显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问,放下东西就走了。孙旭良伸出手帮我撕新烤的鱿鱼,他一边撕一边说:“阿盛!来吃点东西,今天我请客。”
我傲慢地抬起头,我说:“你不心痛花你的钱?”
“我对于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每一分钱都很重视,不过请你吃这点东西,我一点也不觉得心痛,如果你肯赏面,我高兴之至!”
“为什么?”
“就当回馈你帮我卖豆浆吧!”他的目光在镜片后闪烁。
我拿起一小块鱿鱼塞进了嘴里,“一小碟鱿鱼就想打发我?”我边吃边说。
“那你还想要什么?”他逼视着我的眼睛问。我正要回答他的话,大厅的大灯突然关了,音乐轻轻响了起来,周围的小灯泡亮了起来。孙旭良说准备营业了。
是的,音乐响了起来,客人开始进场。我一边慢慢喝茶一边望着进来的客人,我希望警局的人能找到我。
然而一直到八点多都没有一个人靠近我。我有些气馁地朝洗手间走去。这一次孙旭良出奇的没有跟过去。
当我从洗手间出来,我与一个男人在走廊相遇,那人追寻着我的身影,不停打量着我,我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个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二左右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看上去长得很普通,平头,有鼻子有眼的那种男人。他突然贴近我,小声叫我:“国盛!”
我可以发誓,我从没见过这个男人。我冷着脸说:“我叫柳叶!先生你认错人了!”
“不!我不会认错你!这是局里写给你的介绍信。”那个男人说着递给我一个信封。我伸手把那封没有填收发地址的空白信封握在手上,我望着那个男人说:“先生!您是想挖我到你们公司去吗?”
那男人好像不知道我说什么,他愣愣地望着我。我笑着把那封信递回给他,我笑着说:“我不管是谁给你开的介绍信,我只想告诉你,我柳叶暂时还没有跳槽的想法。”那男人没有来接那封信,而是指着我手上的信说:“那是警局帮我开的介绍信,我是你的接头人!”
我听了他的话,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人痴痴地望着我,我一边笑一边把那封信撕得粉碎。我把撕碎的碎纸强行塞到那人手上,我把自己的头发往后一甩,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去警局!关我鸟事!”
那人一把拉住了我的左手,情急地说道:“刁国盛!上峰要我来接替肖健的任务!”
这时,正巧有个男服务员端着盘子从我面前走过,那盘子上放着好几支珠江啤酒。我突然伸出右手从服务员的盘子上拿起了一瓶啤酒,还没等服务员与那个男人反应过来,我已经操起啤酒瓶朝那男人的头上砸了过去,在服务员的尖叫声和酒瓶的破碎声中,我看见那男人捧着头倒了下去,鲜血夹着啤酒泡顿时从他的头上流泻而下,他的头和脸像被人泼了颜料似的流光溢彩。
孙旭良像箭一样冲了过来,他望了一眼地下的男人再把目光投射在我身上,他嘟哝着说:“阿盛!你怎么乱打人?”他说完,弯下腰托起地下的男人想察看那男人的伤势。
我拍着手掌,好像在拍我手掌心的灰尘,我说:“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想占我便宜。”孙旭良听了我的话,突然放开了扶那男人的手,那人再次倒在地毯上。
不知为什么那晚苏经理也在娱乐城,我不知道他怎么消息那么灵通,还不够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带着几个保安出现在我面前,他一会看看我,一会又望着地下的男人,他大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望着因为我从服务员的盘子上取走了一只啤酒,以致盘子失去平衡从那端盘子的男青年手上滑脱,瓶子碎裂,啤酒吐着泡泡浸湿了好大一片的地毯。我望着逐渐破裂的泡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淡淡地说:“没什么,这个混蛋想非礼我,我随便叫训他一下而已。”
“这也叫随便?你把他弄晕了!”苏经理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