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解开五楼的秘密,于是我冒着天大的危险筹谋单独会见曾唯开。
那是开演后的第三天午饭后,我从停车场经过的时候,我看见曾唯开开着一辆黑色新斯柯达缓缓从我面前驶过,旋即停在他的专用停车位上。我等着他开门出来,我看见他穿着永远不变的西裤衬衫打着领带蹬着擦得油光发亮的皮鞋准备上二楼的时候,我在迎宾台的位置截住了他。
我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吃惊,他愣愣地望着我。我对他说:“曾总管!你还想收回你那五百块吗?”
他突然笑了,露出满嘴雪白整齐的牙齿,他笑着说:“小叶!这么快就连本带利还得起了?”
我笑着说:“大东家!你想要多少?”
“不多,就五千!”他一边说还特意伸出一只手露出了他的五根粗壮的手指,我一直以为他的手是女人一般的玉手,断没想到他手指粗壮,这完全不跟他的书生脸相称。
我望着他停留在空中的手指,半真半假地对他说道:“大总管,你比大耳窿还狠!”
他把手收起来塞进西裤的裤兜后抖着腿审视着我的双眼,说:“是你自己说连本带利还给我的。”
我低下头甩了甩饭盒上的水,然后抬起头对他说:“我现在还不够钱还你。”
他依然抖着腿一脸微笑地对我说:“没钱还?那可别怪我加息呀。”
我侧着头带着几分挑逗的表情,笑吟吟地对他说:“加息也行!以后每个月我还你一万利息怎么样?”
曾唯开相当聪明,他停止了抖腿的动作,眨了眨眼后又继续有节奏地抖动他的双腿,他说道:“条件呢?”
“再给我十个八个小姐!”我说。
他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摊开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后说道:“我手上真没小姐了!”
我贴近他一步,差不多将自己的胸抵着了他的胸膛,我压低声音对他说:“我知道五楼还有小姐,不如你借我用用。”
曾唯开眼睛一瞪收起了他顽绔的动作,他显然有些惊慌,大声说道:“谁告诉你五楼还有小姐?”
我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的领带,然后退后一步对他说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看见一个提篮子的男子打饭上五楼,我乱猜的罢!”说完,我死命盯着他的脸,我想看他有什么变化。
曾唯开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平静地对我笑了笑,接着他低头就朝二楼走,我紧跟他而上,他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上面确实还有几个小姐,不过她们是新来的没做过这行,你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无师自通,我想好好培训她们才给上岗。改天我问问她们愿不愿意。”
我说:“行!只要大总管一句话,没有办不来的事!”
他在前面边走边说:“记得你刚才对我说过的话!”
我讨好似的对他说:“记得记得!一个月一万利息。”
他在前面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他站着转过身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我,说:“你个鬼精灵,我真怀疑你在这娱乐场中滚了几十年,鬼精鬼精的。”他说完这句转回身去继续爬楼,我听见他又在前面说道:“你都成我们娱乐城的花魁了,你有什么要求我哪敢不答应你?不过我要跟苏经理商量商量。”说着说着,二楼就到了,我跳着追上他与他并排走着,“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他没再和我说话,后来他朝我挥了挥手朝二楼右边的包厢那头走去。我明白我那一月一万的利息肯定能引诱他上钩。钱,钱真是个好东西!我开心地想。
第二天中午,曾唯开派黑猫来找我说是与我一起上五楼。我真不知道黑猫在这娱乐城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更不知道他到底藏匿在什么地方,他就像隐藏在娱乐城的幽灵,只要他喜欢,他想出来就出来,他想躲起来就可以躲起来。
我们三个人一起朝五楼走,我听见黑猫边走边用对讲机在呼叫,他好像在叫人开门。果然,当我们走到五楼的楼梯尽头,随着黑猫的敲门声过后,有人从上面打开了大铁闸。我发现开门的是那个头发向后梳得特别顺滑用篮子打饭的大嘴男人。对于他的出现我并不感到意外。
当我进入五楼,我就发现那里的布局与四楼并无太大的分别,两边是宿舍房,后面是厕所与冲凉房,中间是天井用来晾衣服的。唯一不同的是那里没有玻璃保安屋,因为五楼的保安房设立在楼梯门旁边。那屋子里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我看见从那房里走出一个男青年来。他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来岁,长长的红毛将他的大半张脸遮住了,我只觉得他的脸很瘦,他穿一件简单的短袖绿T恤和红色齐膝裤,没有穿鞋子,他的小腿很瘦甚至有些许的罗圈状。他一只手上提着一根晾衣杈那么长短、大小的木棍,一只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他将手中的钥匙往空中一抛一抛地走到了我们面前。
“狗仔!去!去把那些姑娘们叫出来!”黑猫对那个长毛青年说道。
那个叫狗仔的青年听到后转身朝宿舍走去,他光着脚借着木棍的力量支撑身子一点一点无声地朝前方荡去,活像《西游记》里跳跃的孙猴子。他先后将十二张门打开了,我听到他每开一道门就朝里面叫一声:“出来出来!快点出来!”那情景就像电视里的狱监叫囚犯出来放风。
不一会儿的功夫,先后从十二间屋子里走出十二个无精打采、披头散发的女子来。她们被打早餐的男人指定成排站在天井中央。她们不知是害怕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我朝她们走过去她们也没有抬头来看我。我回头看了看我的身后,曾唯开、黑猫还有五楼刚才的两个男人,在离我大概两米远的地方看着我和这群女子。
我从每个女子身边走过去,我不但要目测她们的身高还要看看她们的面容。我把她们的脸端起来,再慢慢把她们的头发一个个拂开来仔细端详她们的面孔,我想看看她们有没有挨打的痕迹,更重要的是我想找我心中的人,我发现那些女子目光畏缩,充满了恐惧与厌恶,到底这帮畜牲一样的男人对她们做了什么,竟然让她们感到如此惶恐不安和反感。当我抖着手托起了第九个短发女子的下巴,并准备拂开她脸上的头发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我,她用力很猛,差点将我推倒在地。我慌乱地看着她,她竟然大叫着“我跟你们拼了”再次冲了上来,我心头猛地一震,她的声音太熟悉了,对!很像江瑜声音!我在一愣神的工夫,被她撞倒在地。她从我身边跳过去,突然朝黑猫那边冲去。我想挽救她,所以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脚踝,我用力一拉,她便扑倒在地,我正想扑过去捂着她的嘴拉她起来的时候,一条木棍狠狠地打在她的肩膀上,她惨叫一声挣脱开我抓住她脚踝的手,她试图站起来,却被打早餐的男人揪住头发高高举起了他肥厚的手掌。我大叫道:“别打她!”然而,那响亮的耳光还是无情地落在她的脸上。
那女子许是听到了我的叫声,猛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看清楚了,她就是我的好同学江瑜。她肯定也认出了我,突然目瞪口呆定在那里,我看见她鼻子嘴巴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我的心一阵抽痉。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那男青年狗仔手中的木棍又一次击中了她的后背。我可怜的同学还来不及叫出我的名字就已经软趴在地上。
我连忙跪爬着将她搂进怀里,狗仔还想过来打她,我大声吆喝:“喂!你们是不是想杀人?她已经晕倒了。”
“八婆!”黑猫在我面前骂了一句,接着他对那个打早餐的男人说道:“豹子!给她打针镇静剂。”
“嗳……”那个打早餐的男人应着去了楼梯口的保安室,我一连摇着江瑜的身子唤了她好多声小姐,她也没有反应。我当时好想哭,但我强忍着将眼泪呑进了肚里。
那个叫豹子的男人很快拿着一个注射器从保安室出来。
黑猫粗暴地拉开了我,狗仔一把撩起了江瑜的衣袖,我看见江瑜的手臂上有好几个针筒印,我大声责问:“喂!你们给她打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我心中害怕极了,我怕他们对江瑜打毒针,我跳起来想阻止他们的暴行,然而黑猫死死地拉住了我。我用乞怜的目光看着曾唯开,我以为他穿着斯文也应该有一点斯文人的同情心,我以为他会说“不!”然而,他没有!没有!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我听见他冷冷地说:“小叶!你吵什么?我们又不会杀她,我们只是给她打针镇静剂,过一会她就会听话了。”
在曾唯开的说话声中,我眼睁睁地看着豹子把注射器里的液体注入了江瑜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