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在我决定最后一次大搏之前来坑害我。你知不知道长洲是我外公家乡,铁郎是我的表兄弟。”钟宏滔说这些的时候明显有些激动,我平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他说着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小叶!我这辈子最爱你,却没想到伤我的人竟然也是你,看见你,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去恨你。”
“我明白!我全明白!可铁郎真的做了很多坏事。是你钟宏滔带他们走上了灭亡之路。”我说到这里,突然问他,“你知道娱乐城五楼自杀那个女子是谁吗?”
钟宏滔望着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江瑜。她曾经非常喜欢旭良,你的弟子奸杀了她的妹妹,她为了替妹妹报仇潜伏在娱乐城内,你知不知道,你逼死了有可能成为你儿媳妇的江瑜。”
我的话使钟宏滔好半天答不上话来,良久他才伸出手抓住了站在他旁边的我的手,“对不起!”他声音暗哑地说。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话说出来,因为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死了的人永远不能再回到这个世界,道谦又能弥补什么呢?
也许他想到了孙旭良,他的眼神变得阴晦无力。他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为什么要杀旭良?他是无辜的!”他说话时声音提高了好几度,说完他突然咳嗽起来。
孙旭良!对于孙旭良的死,我有不可饶恕的责任。我来看钟宏滔或许有一半原因是因为钟宏滔是孙旭良的父亲,是我误杀了他。我必须替他做些事来弥补我心中的亏欠。
我望着钟宏滔,对他说:“我叫他带着他妈妈离开。可他不听我的话。”“他不离开你就要开枪杀他?你这是什么理由?”他用愤怒的表情看着我说。
“我怕我爸抓他,所以提前开枪想放他跑。”我胆怯地解释。
“结果呢?结果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大声说完,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我弯下腰伸手在他前胸轻轻推揉,他缓过一口气来。我眼圈微红,小声对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心杀他,我当时真不知道他是香港警方的卧底,我觉得他并不坏,我有心放他走的。”
我以为钟宏滔知道孙旭良的身份,原来他压根儿就不清楚,他颤声问我,“旭良是卧底?”“难道你不知道他为你而去?”我的话使钟宏滔大受打击,他的脸色变得死灰,头上的白发显得更加耀眼,使他看上去好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而实际上他才四十四岁。他脸上的肌肉不停抖动,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他突然心脏病发或者爆了血管。我抓住他的手惶恐地叫他:“滔哥!你没事吧?啊?”
他看见了我焦虑的眼神,然后目光落在我抓他的手的手上,我看见他脸上露出了惨痛的笑容,“小叶!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到了,我爱的女朋友是卧底,连儿子也是卧底,你们都想我死,我不死都没用了。”
“是的!‘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诛之’”我正气凛然地对他说完,接着又说:“现在你悔悟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小叶!”他抢着说,“我这一生最讲究江湖义气,所以很多血性男儿愿意跟着我。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三叫九流什么人都有。为了钱我确实害了很多人,直接或者间接令许多人为我而死。就像你刚刚说的江同学妹妹之死,我确实不知道原委,但不管怎么说她们俩姐妹都死在我宏帮弟子手上,这确实是我的罪过,刘七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也是我毁了他。”
刘七?那个在心中偷偷爱慕我的义气男儿!我小声对钟宏滔说:“七哥走时,我去送了他。”
钟宏滔直了直身子,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我,“你送他?”他用一种不相信的语气问我。我从手堤包里取出一条黄金项链和一只翠玉观音交给钟宏滔,“他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我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你给他的,我想还是把它交给你比较合适吧。”
他把那两件东西紧紧地抓在手心,合上眼嘴里喃喃自语:“阿七!对不起!是大佬害了你!”然后,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小叶!谢谢你去送他。既然他把这些东西送给你,还是你留着吧。”
我推辞说:“那是男人的物品我要来做什么,还是你留着吧。也许他是想我有机会把它还给你吧。”
“他走时有没有怨恨我?”滔哥突然问了我一个那么奇怪的问题。
我说:“他喝了我送给他的酒,走时很豪迈。”“没丢宏帮的脸。”滔哥小声说完,再次闭上了眼,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肃穆,“阿七!来生我们哥俩要做亲兄弟,来生大佬绝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一行老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使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四个多月前的那个黑帮火拼的晚上,滔哥在被英叔与宇文子才百余人的围攻还执意背着德哥的遗体逃跑的情景,他与刘七的义气一直让我心底佩服不已。
他打破沉默突然说:“小叶!你一个人大着这么大的肚子,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想到自己的将来,我泪流满面,我摇着头说:“我自己可以赚钱养活我自己,你不用挂念我。好好生活下去,你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已经幸运多了。”
“老婆!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我就不会犯下那么多的弥天大罪。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我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大着肚子独自漂泊!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起身来,把眼泪抹干以后,装作轻松地对他说:“什么也别说了,我来看你是希望你好好在这里呆下去,如果你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应该为你所作的一切负责。”
他望向我,眼神亦如当初爱我时一样温柔,“我能听听孩子的心跳吗?”他用祈盼的表情看着我的肚子说。
我知道那里有摄像头,我犹豫着没有说话,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我没说过。”
我硬起心肠,退后一步,“对不起!我必须走了。”我低着头对他说。
“你自己小心!”“你也是!”我说。
我不敢再看他的脸,我怕我再和他呆下去我会心软,毕竟我曾经与他同床共枕过,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真真假假,我叫了他一个多月的老公。
“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他在我身后问我。我背对他,“不会!”我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以后要保重。”他在我后面大声说。我没有再说话,一直到走出监狱我才捂着脸哭出声来。我曾经一心想把钟宏滔送上法庭,没想到我看见他戴上脚镣手铐以后,我竟然高兴不起来。
从赤柱出来以后,我决定向杰昂一家人辞行,我想如果我再呆在香港,我的行踪迟早会被钟宏滔知道,他有那么多的耳目,迟早会找到我。
在一个和睦愉快的早餐时候,我放下牛奶杯里的钢匙,鼓起勇气站起来告诉杰昂一家人我要离开香港这个决定。杰昂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说我如果是回家他一定送我回去,可是现在我要去美国,他怎么样也不会放我走。杰昂的姑姑莉亚娜很生气,她的大嗓门好像把整幢房子都晃动了,“若离!你是不是对我们家有意见,所以你现在要离开我们,如果是我的急脾气大嗓门吵着了你,我向你道谦!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位让你看着不舒服或者得罪了你,你说出来,我叫那个人滚蛋,反正我们不会让你离开。”
她的话一下子使屋子里的人脸上布满了疑云,大家面面相觑,相互打量着。我连忙说:“你们个个都很好!甚至比我家人还好。我想离开绝对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我的私人问题。”
“我们不管你有多么难言的隐衷,我个人都不会同意你离开香港。不管别的,凭我一个医生的职责,我都不同意你现在远行,你现在虽然才五个多月的身孕,不过你现在的情况甚至比七八个月的孕妇更需要别人的关爱,何况去美国路途那么远,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请你留下来。”华威医生大声说了很多,我还想分辨,却发现杰昂的爸爸愠怒地望着杰昂,“若离!是不是杰昂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以为杰昂对我不好,我刚想说不,不关杰昂的事。谁知杰昂的妈妈突然站起来问杰昂:“莱昂!是不是你对若离有企图,所以她要远离我们?”
杰昂满脸胀得通红,他急忙分辨:“不错!我对若离有过企图,不过自从听说她怀孕以后,我真的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你们怎么不相信我?若离!你倒是帮我说句公道话。”
我只好对他父母说:“杰昂很好!是我自己想走,真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我们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但我们谁也不会同意你走出这张门,除非你偷偷的逃走。”罗拉蒂斯最后说。
我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办法打动他们一家人让我离开香港,所以最后我只好继续留在杰昂家。